那天看中央电视台《人生》采访年底大戏《温暖2003》,被大导演许鞍华打动。
　　我想象中的许鞍华是一个叱咤风云的女子,一个领导香港电影新浪潮的大导演能不是这样的女子吗?
　　那天她走上台来,先是羞涩地笑,再是孩子气地说自己胖,新年的愿望是减肥,一点不像55岁的女人。真不能想象她居然拍了那么多好电影。
　　主持人张越问她觉不觉得自己特别出色。因为后来那些香港大导演开始都是跟着她做助手的。她笑着说,出色?我很自卑呢。
　　这样出色的女人会自卑?我疑惑起来。她笑着,孩子似的说自己的不足:我长得这么不好看,分不清左右,学不会开车,常常把刹车当油门踩。而且我不会煮饭,不会做家务,在生活中几乎是一个废人。人多的时候我不会讲话,所以,我常常很自卑,自卑的好处是我得加倍努力。结果我终于有一样出色了,在上学时,我的学习成绩是一流的,没有考过第二名。后来我出来工作,能感受到电影的美好,能捕捉那些美丽的瞬间。但这时我还是自卑的,因为我总是留下遗憾,超越不了自己。
　　她说完,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因为她的谦虚,因为她的自卑,因为她说,自卑,其实是一种美德,可以让自己更奋进,可以看到自己的不足,然后不断地寻找自己的突破点,找到长处。
　　因为她的一番话,开始深深喜欢她。现实的我们,总是如孔雀开屏,看到的多是自己的优势和强项。于是责怪生活待我们不公,工作不满意就说用人单位有眼无珠,恋爱失败了就觉得对方一定不明白自己,想的从来都是自己身上的那一点点好,不曾想我们其实有很多缺陷与瑕疵。所以,不思进取;所以,挑剔着生活。
　　自卑,不是低下头委屈自己。许鞍华的自卑,是能够正确认识自己,知道自己哪里长哪里短,还知道如何让自己的命运发生转变。
　　还有一个朋友,几乎所有人都羡慕他。他年轻英俊有才气,在美国哈佛读了工程管理硕士,回来在一家大公司做总裁,几乎成了年轻男人的典范。但有一天他在公司会上说,其实,我是很自卑的人。因为少年时是一个结巴,与人说话低着头不敢多看人家一眼。现在我还是自卑,因为我可以做得更好却还没做到,因为有那么多人比我更优秀,所以,唯有努力。
　　有的时候,自卑不是懦弱,而是一种美德。它可以让我们真实地感觉到自己的短处,感觉到来自外界的压力,然后变成生命中最强的一股动力。没有那种刻骨的自卑,许鞍华也许只是一个平常的女人,或者还不如平常人,至少她不会煮饭不会熨衣服,她分不清左右,但她知道另辟蹊径。所以,会成为一代名导,会在55岁时有那样的美丽和智慧,然后笑着告诉我们自卑有时也是一种美德。
　　(天晴摘自《婚育与健康》2010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