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潍娜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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悖 论


  我希望得到这样一位爱人——
  他是温柔的强盗,守法的流氓,耐心的骗子
  他的心房是一座开放的墓地
  是一床月光,面庞是蘸着白糖的处方
  他是我身上沉默的岛屿,是举起的白旗
  是我爱过的所有诗句
  绝对的爱等同于绝对的真理
  以及,真理它狡黠的变形

临 摹


  方丈跟我在木槛上一道坐下
  那时西山的梅花正模仿我的模样
  我知,方丈是我两万个梦想里
  ——我最接近的那一个
  一些话,我只对身旁的空椅子说
  更年轻的时候,梅花忙着向整个礼堂布施情
  道
  天塌下来,找一条搓衣板儿一样的身体
  卖力地清洗掉自己的件件罪行
  日子被用得很旧很旧,跟人一样旧
  冷脆春光里,万物猛烈地使用自己
  梅花醒时醉时,分别想念火海与寺庙
  方丈不拈花,只干笑
  我說再笑!我去教堂里打你小报告
  我们于是临摹那从未存在过的字帖
  一如戏仿来生。揣摩凋朽的瞬间
  不在寺里,不在教堂,在一个恶作剧中
  我,向我的一生道歉

喜 鹊


  她借他们相机,如赠白马
  驮着山里的孩子去远方
  现在,要再送他一名天堂的银匠
  将没有名字的悲伤,锻造成闪亮的马鞍
  那嘹亮笑容里,有对贫瘠生活
  精致的反抗
  在柔软又带刺的山林间
  像只喜鹊一样活着
  用蜗牛周游世界的速度爱你
  拨动时针般拨一回脑筋
  我躺在林地 数历次生命的动静
  苔藓是赶路的蜈蚣精
  白肚皮擒到它绿色的小鞋子
  莫惊 莫惊
  每一夜的星空逃得太快
  我的爱还未来得及展开
  一次初吻就将我覆盖
  舍不得就这样把世界爱完
  如同婴儿嘴巴里的味道还没长全
  爱很久要更久

我用蜗牛周游世界的速度爱你


  在两次人生之间

当她把头探出船洞


  她眼睛的颜色随耳语变幻
  一头幼狮般的海浪窜过——
  骤然熄灭的细小片段,拼出
  另一半脸,于船洞之阴影
  耳语窸窣。细微的动作闪着
  光泽。井中发乌的银子
  缺乏战争淬炼,这个时代
  只敢在自己身上寻找异性
  爱与饥饿是世界的枕头
  她竖着耳朵,整夜倾听恐怖的乐器
  平坦船腹中,她贸然祈祷冰山
  开口之前,先演习溺毙
  船鞋甩出船嘴,裸身看一回
  永不没入地平线下的拱极星
  她要活在每一颗战栗之上
  睁着上帝之眼
  当她把头探出船洞,宛如
  亲吻一颗烧毁的恒星
  决心点燃——
  喉咙上覆盖的那一层薄冰

坏蛋健身房


  你每天睡在自己洁白的骨骼上
  你每天睡在你日益坍塌的城邦
  对什么都认真就是对感情不认真
  对什么都负责就是对男人不负责
  餐前用钞票洗手,寝前就诽谤淋浴
  你梦醒,从泥地里抬身
  你更衣,穿上可怕思想
  你读书,与镜中人接吻
  你劳作,渴望住进监狱
  你生育,生存莫过复制自己
  罪恶也莫过复制自己
  你拜托自己一觉到死
  身体里的子民前赴后继
  那个字典里走出的规矩人
  那些世世代代供养你的细胞
  一天不强行苦练
  后天长出的坏蛋肌肉就要萎消
  瞧瞧这身无处投奔的爱娇
  去他们斤斤计较的善良
  还有金碧辉煌的空无
  你想用尽你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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