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涤仇恨去报恩:养子捐肾救母成就“京城温暖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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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年1月12日,北京市昌平区一个平凡之家举行了一场特殊婚礼:大学生儿子将人到中年的养母与继父撮合复婚。让人震撼的是,养母曾间接害死了养子的亲生父母。守了几十年的秘密意外曝光后,养子最初恨她入骨,丈夫也与她离了婚。然而,割舍不断的亲情,最终将一家三口重新聚拢……
  真相撕裂养子的心
  2013年9月,家住北京市昌平区的陈银霞,时常感觉腹部隐痛,夜里总是从梦中疼醒。去医院一查,竟是中期尿毒症。
  陈银霞时年41岁,湖南人,与丈夫冯宝园结婚已经15年。19岁的儿子冯策正在北京联合大学读大二。陈银霞在超市上班,月薪2700元;冯宝园在一家工厂做工程师,月薪5000多元。医生告诉陈银霞,延续她生命的唯一途径,是实施肾移植手术,但费用至少30万元。自己和丈夫都是普通工薪族,去哪里筹集这笔费用?
  晚上儿子从学校回家,看母亲有心事,就问她怎么了,陈银霞怕儿子担心,撒谎说胃不太舒服。“那我给你做一碗西红柿鸡蛋面。”说完,冯策进厨房忙开了。看着已高出自己整整一头的儿子,陈银霞恍然如梦,思绪回到了十几年前……
  冯策本姓王,乳名龙龙,与陈银霞和冯宝园都没有血缘关系。1996年7月,陈银霞从湖南益阳老家赴武汉打工,在一家皮革公司做推销员。其间,她结识了龙龙的父亲王桐。王桐是一家糖果公司的老板,资产逾500万。他贪恋陈银霞的青春貌美,经常给她送时装、首饰,涉世不深的陈银霞稀里糊涂地做了他的情人。
  王桐的妻子余霞发现后暗中盯梢,于次年5月的一天将两人堵在了陈银霞的出租屋。余霞抓破了陈银霞的脸和脖子,质问她:“我儿子还不到1岁,你为什么要做‘小三’,破坏我的家庭?”陈银霞羞愧难当,夺路而逃。
  随后,王桐和余霞开车回家,因途中在车内发生撕扯,导致轿车失控,与一辆迎面驶来的大卡车相撞,夫妇俩当场身亡。
  车祸发生后,王桐的父亲、弟弟与龙龙的外婆、舅舅,为争夺财产打起了官司,两边都不愿抚养襁褓中的龙龙。出生才11个月的龙龙感染了肺炎,在医院奄奄一息。陈银霞得知后,怀着负罪心理到医院看龙龙。龙龙脸烧得通红,像只小猫蜷缩在床上。陈银霞本性善良,她认为要不是自己插足王桐的婚姻,龙龙就不会家破人亡,是自己让他成了孤儿。为了赎罪,她决定抚养龙龙。当晚,趁护士不注意,陈银霞把龙龙抢走了。龙龙的爷爷、外婆本就有意甩掉包袱,与院方交涉拿到一笔赔偿金后不再纠缠龙龙的去向。
  1998年3月,陈银霞带龙龙来到北京,希望在这个遥远陌生的大都市里能过上平静的生活。半年后,陈银霞与冯宝园相恋。冯宝园是北京人,大陈银霞4岁,离异无孩。担心秘密曝光,陈银霞谎称龙龙是她与前夫所生,前夫因车祸去世,并将龙龙改名冯策。憨厚的冯宝园信以为真。冯宝园先天不育,第一场婚姻因此解体。与陈银霞结婚后,他将龙龙视如己出。这个特殊的三口之家温馨和谐。谁知,突如其来的尿毒症将一家三口的生活搅乱了。
  9月25日,陈银霞出现尿血、腹泻等症状。属于自己的生命时光也许不会太多,她决定揭开冯策的身世。当晚临睡前,陈银霞含泪将儿子的身世和盘托出,并向冯策忏悔:“对不起,是妈妈让你成了孤儿。这些年妈一直在为当初的过失赎罪。”
  事情来得太突然,冯策一下子蒙了。理清头绪,他像疯了一样跑到院子里仰天哭号:“天哪,怎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哭过痛过,愤怒和仇恨潮水般在冯策心中奔腾:陈银霞是我父母惨死的罪魁祸首!我多傻,还口口声声喊她“妈妈”!
  怎能再与不共戴天的仇人做母子?次日一大早,冯策来到陈银霞房门口,一脸冷漠地说:“我恨你,永远不会原谅你。从现在起,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说完,拎着行李箱去了学校。望着冯策的背影,陈银霞心碎又无奈。
  两天后,冯宝园从上海出差回到家,见妻子脸色蜡黄,要送她去医院。陈银霞撒谎说:“我早几天去过医院了,大夫说是胃炎,吃吃药就行。”见冯策房里空空如也,冯宝园很奇怪。陈银霞敷衍道:“儿子说最近功课紧,住学校方便自习。”
  再说冯策,晚上躺在学生宿舍里,满脑子都是对陈银霞的仇恨,根本睡不着。熬到10月26日晚,他忍不住拨通了冯宝园的电话,揭穿了陈银霞的不堪过往。


  良知战胜仇恨
  憨厚的冯宝园彻底愤怒了!他做梦也没想到,与自己同床共枕十几年的妻子竟然有着那样的污点,还欺骗了自己整整15年!屈辱让冯宝园失去了理智,他冲进厨房,将陈银霞推到一边,抓起熬药的砂锅重重地砸在水槽里,指着陈银霞的鼻子吼道:“冯策都告诉我了,你太无耻了!”陈银霞含泪哀求:“这些年,我想说出真相,又担心你无法接受,一直在经受煎熬。看在咱们10多年夫妻的分儿上,原谅我好吗?”冯宝园脸色铁青,决绝地提出了离婚!
  当晚,冯宝园将被褥搬进书房,与陈银霞分居了,残酷的真相让他从心理、生理上厌恶妻子。见丈夫去意已决,陈银霞同意离婚。她本想把自己患尿毒症的事告诉丈夫,但又不忍拖累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2013年12月16日,陈银霞与冯宝园协议离婚:夫妻俩共同购置的两居室,一人一半产权;冯策的学费、生活费由两人共同负担。冯宝园还算厚道,陈银霞并不恨他。办完离婚手续,冯宝园住进了单位宿舍。
  幸福之家转眼破碎,深爱的丈夫、儿子与自己形同陌路,老家的父母也早已去世,陈银霞不再留恋这个世界。2014年6月20日,陈银霞出门买安眠药,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下楼时,她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对门邻居是一位退休教师,名叫彭玉,见状赶紧拨打了120。救护车很快赶到,将陈银霞送进了医院。大夫为陈银霞做过全面检查后,发现她左肾功能衰竭,牙龈出血,体内出现了钠潴留。
  经紧急抢救,陈银霞苏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你们为什么要救我,我活着比死还难受。”随后,她哭着说出了自己家庭破碎的前因后果。彭玉含泪安慰她:“谁的青春不犯错?人生就是修行的过程,这些年你一直在用行动赎罪。冯宝园父子在气头上,想通了会原谅你的。”在邻居的安慰下,陈银霞打消了自杀的念头。彭玉和几个邻居凑了7000元钱,让陈银霞在医院住下了。   几天后,已经放暑假的冯策回家取足球,他已经做出决定:以后勤工俭学养活自己,与陈银霞解除收养关系。然而在楼梯口,他碰上了彭玉,老太太惊讶地问他:“你妈得了尿毒症,你怎么不去医院?”冯策当场愣住了,旋即冷冷地说:“我要做家教挣学费,没时间!”说完转身离去。
  走在小区林荫道上,冯策有一种报复的快感:陈银霞,你害死了我爸妈,现在遭报应了!可到了晚上,他又失眠了,内心深处有两个声音短兵相接:一个说,陈银霞对你有养育之恩,你该忘掉仇恨,原谅她;另一个声音却说,她与你不共戴天,原谅她就是对父母的背叛!
  那几天,冯策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心力交瘁,精神几近崩溃。8月20日傍晚,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不知不觉来到了家门口。打开房门,看着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家三口逛颐和园时的合影,他哭了。
  这时,邻居彭玉推门进来,紧挨着冯策坐了下来。老太太推心置腹地跟他说:“孩子,你家的事我早知道了,你有这种反应我能理解。你妈年轻时不懂事,有错在先,可你亲生父亲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们都犯了不该犯的错。你妈这些年含辛茹苦抚育你,是在为过失赎罪。现在她患了尿毒症,准备买安眠药自杀,幸亏被我们发现。孩子,你该去看看她……”
  随后,彭玉交给冯策一个信封:“这是你妈给你的1000元生活费,她怕你拒绝,托我转交给你。她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已写好遗嘱,房子留给你和养父。”冯策心里一阵疼痛,养母生命垂危,首先想到的却是他,从救命钱里给他挤出1000元生活费,即使生母也不过如此啊!
  往事历历在目。记得2003年“非典”期间,冯策高烧到39℃,医院不敢收治。陈银霞给他浑身搓酒精,整整三天三夜没合眼。冯策退烧后,她却病倒了。冯策上高中后,班上不少同学有电脑,他非常羡慕。可家里刚买了房,没钱买电脑。陈银霞每晚下班后顶风冒雪踩着三轮车走街串巷卖水果和冰糖葫芦,挣够4000元钱后立即给他买了电脑。
  自己不到1岁就被陈银霞带在身边,近20年时光,她对自己付出的爱该有多少?她虽然有错在先,但她对自己的恩却远远超越了对自己亲生父母的伤害!
  当晚10点,冯策来到医院,在母亲病床前长跪不起:“妈,我不懂事,给你带来了伤害,请原谅我!”陈银霞挣扎着下床,将冯策拉了起来,说:“孩子,你能原谅妈妈,妈就是现在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母子俩相拥而泣。
  冯策扶母亲躺到病床上,说:“你查出了尿毒症,为什么不告诉我和爸爸?”陈银霞含泪道:“孩子,如果你跟着亲生父母生活,完全是另一种人生。这些年妈一直在赎罪,不忍心让你的生活雪上加霜。你爸是好人,善待咱们母子,我也不忍心拖累他。”母亲字字泣血,剜着冯策的心……
  亲情聚拢三口之家
  2014年8月22日,冯策来到父亲单位,含泪将养母患尿毒症,以及不忍心拖累他们父子并试图买安眠药自杀的事告诉了冯宝园。他说:“爸,尽管咱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一直把你当亲生父亲。我现在才明白,咱们一家三口是个整体,不可分割。”冯宝园震惊了。继子说得对,沧桑岁月里,平凡的烟火生活已将他们磨砺成亲人,一家三口在彼此生命里都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尤其是陈银霞,与自己有太多难以忘怀的夫妻情……
  冯宝园至今还记得,当年他还是单位技术员时,一次车间配置化工原料,因工人操作失误,导致车间内毒雾弥漫。大家吓傻了,没人敢靠近。给丈夫送饭的陈银霞连口罩都来不及戴,冲进车间把冯宝园背了出来。结果夫妻俩双双中毒昏迷……往事如烟,冯宝园哭了:“孩子,咱们不能抛下你妈不管,得救她。”
  那天下午3点,冯宝园和儿子赶到病房,他告诉前妻:“谢谢你和儿子让我懂得了很多,从今天起,我们重新开始。你别灰心,我和儿子都不会放弃你。”父子俩一人握住陈银霞一只手,给予她信心和力量。陈银霞苍白的脸上笑意浮现。
  住院期间,陈银霞一直靠透析维持生命。冯策父子从医生那里了解到,当前肾源奇缺,供需比高达1∶4000,等待肾源几乎没有希望,他们决定为陈银霞捐肾。经配型,冯宝园不符合捐献条件,而冯策6个配型点位有4个与陈银霞相符,可以捐肾。
  亲体捐肾虽然能减免一笔费用,但整个手术下来仍需20万元费用,况且陈银霞已欠医院两万多元医疗费,资金仍是大问题。2014年9月,冯宝园以房产做抵押,从银行贷款23万元,准备为陈银霞实施手术。而他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瞒着陈银霞悄悄进行的。
  9月13日,手术开始了。陈银霞和冯策接受全麻后,分别被推入手术室。医生打开冯策的腹腔,将他的一只肾脏取出来植入陈银霞的体内。4个小时后,从麻醉中苏醒过来的陈银霞顺利排尿,手术取得了成功。
  9月底,陈银霞成功度过抗感染期、排异期,顺利出院。而早在一周前,冯策已经痊愈出院。
  直到办理出院手续时,陈银霞才知道是儿子为自己捐了肾。她泪流满面地说:“孩子,你怎么这么傻?这会给你的身体带来多大伤害!”冯策说:“我咨询过医生,一只肾完全能正常生活。妈,肾源没有着落,儿子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离去。”接着,冯策将父亲抵押房产贷款筹集手术费的事告诉了妈妈。父子俩火热的爱暖透了陈银霞的心。从那一刻起,她不再悲观,决定好好活下去,以回馈最爱她的两个男人。
  为给陈银霞营造温暖的家庭氛围,冯宝园从单位搬回了家。冯策休学在家,与父亲一道呵护母亲。父子俩分工明确:冯宝园负责挣钱养家,冯策负责照顾妈妈的生活。为此,冯宝园戒烟戒酒,每月领了工资,还银行2500元贷款,将2000元交给家里做生活费,自己只留500元零花。冯策则每天给陈银霞做营养餐,每天早晚两次陪她爬楼梯康复,按时带妈妈去医院复查……
  2015年3月,冯宝园为省6块钱地铁费,开始骑自行车上下班。如此一来,他每天要在路上折腾3个多小时。冯宝园的艰难,母子俩看在眼里。5月中旬,在冯策的建议下,母子俩一起在家里制作毛绒玩具,挂到网上出售。网友得知这个特殊家庭的遭遇后,纷纷下单订购,母子俩平均每月有约3000元的收入,极大缓解了经济压力。
  2015年9月,冯策休学一年后重返学校,陈银霞的身体也彻底康复。冯策提醒冯宝园:“爸,让一个女人拥有最大的安全感,就是给予她婚姻。”是呀,自己虽呵护陈银霞,但两人总处于离婚状态,她心里肯定不踏实。2015年12月26日,冯宝园当着儿子的面向陈银霞求婚,陈银霞含泪应允。
  2016年1月12日,冯策将家里布置一新,买来鲜花、喜糖,为养母和继父操办婚礼。冯策的同学和几位邻居登门道贺,北京电视台闻讯派记者前来采访。在众人见证下,冯策将陈银霞与冯宝园的手叠在一起,动情地说:“爸、妈,我们一家三口虽没血缘关系,但爱可以超越一切。有你们这样的爸爸妈妈,是我的幸运,我永远爱你们!”听了儿子的话,陈银霞与冯宝园热泪盈眶。
  这个特殊之家的故事传开后,网友都称他们为“京城温暖一家人”。
  〔编辑:冯士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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