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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春天来了。校园道路上铺满了落叶,青中泛黄,那是两旁高高的大叶榕在一夜之间落下的。现在的它们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梢,像一把把利剑,直插蔚蓝的天空。落叶在春而不在秋,也许这是南方特有的吧。学校里的树木大多是这样的景象,只是在赤裸的枝丫间多了一两个空空的鸟巢。
很快,这些疏落的枝条上,又将冒出无数翠绿的嫩芽。等到那一阵阵轻柔的春雨飘过,每一棵树都蓬勃地怒发出新叶,重新覆盖满树冠。仰头望去,阳光下的嫩叶片片澄明透亮,青翠欲滴。
而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头顶的天空已如洗过般的干净碧蓝,宋千茶却无暇欣赏周围的景色。她迈着大步,急匆匆地走进教室。
今天第一节课是数学考试。
二
黯淡的阴天外加发生了一些不好的小事(如数学考试又“闯红灯”之类的),忽然想一个人独处,或者还需要一些冰冷的味道。千茶背着重重的书包,慢慢走进了学校里的杂货店,买了一盒香草口味的“千层雪”,不管嘴唇会因此冻得发麻。
“在春寒料峭的时候吃冰淇淋,好像还不错,爽!”她心想,眼光却又不禁飘到正前方靠左边的墙上。那里是展示栏,上面至今仍贴着去年的“高考龙虎榜”,其中就有乔爽希的照片。虽然不在第一的位置,但也不在最后一个位置,他的照片被贴在中间。他考上了R大,那是千茶无论如何也考不上的重点大学。R大啊,重中之重!
乔爽希的大照千茶早已看过无数遍,留给她印象最深的依旧是那剑一样的眉,总是习惯性地微微蹙起;还有他锐利的眼神,似乎能看透人心;更忘不了他的笑,仿佛阳光洒落遍地,温暖和煦。最初吸引千茶注意的,便是这样的眉和眼,摄人心魄。自此,她就这么傻傻地、偷偷地喜欢着这个男孩。
千茶想起去年暑假高考成绩公布的那一阵子。当时的自己很想知道乔爽希考得好不好,但是他俩其实从未真正结交过。于是,她想到了银河,一个她恰巧认识又跟乔爽希同班的学姐。
自然,千茶得到了他的情况。他正常发挥,顺利进入了R大。只听银河学姐有点惋惜地说她只差3分,不然就能在那年的“高考龙虎榜”上威风一下了。千茶笑了笑,不管怎样,学姐毕竟也考上了理想的学府,学了心仪的专业,这才是关键啊!
其实千茶挺羡慕她的,性格潇洒,说话办事同样干脆利落。
三
晴日暖风生麦气,绿阴幽草胜花时。
高中的日子就这样如水般轻轻滑过,高二狂奔而去,转眼就到高三。匆忙中的大家忽略了很多外面世界的精彩。
宋千茶和她的死党,坐在教室第三排的乐小橙,如同两匹疲惫的马,在题海里纵横无休。偶尔传来的一些消息是她们平淡生活中的小小点缀。
大礼堂旁边花坛里的绣球花正开得如火如荼,引来了许多蜜蜂在那儿嗡嗡嗡。
班上有两个同学转学走了,“高考移民”去了海南。还有一个同学退学了,之后便没了消息。
成长的路上,注定彼此都是生命中的过客——只是过客而已。
“很快我们将各自奔天涯去,也不知道以后会散落到哪儿……”千茶幽幽地说。
乐小橙瞄了她一眼,然后痞痞地说:“亏你还有心情多愁善感,不如趁现在多做几道证明题吧,只怕明天还有考试。”这句话果然转移了千茶的注意力,只听得她叫起来:“今天不是才考完吗?”
“高三为什么叫高三?你也不去想想。现在考试不是跟吃饭一样嘛,难道你吃了午饭,晚饭就可以不吃了?今天考完了明天就不能考,哪里来的逻辑!”
千茶唉声叹气连番抱怨,也只好摊开习题,埋头做起来。
四
昨晚千茶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站在学校后山上的一块杂草丛生的地方,周围是参天的大树,蝉声如潮,铺天盖地将她淹没。转眼间她又置身于重重迷宫,即使拼命寻找,还是找不到出路。整个世界如此安静,只剩下自己的呼吸。
“我不懂,但又似乎有些理解这个梦。”她在日记里如此写道。
千茶也想过自己如果能像《四月物语》中的榆野卯月一样就好了。为了能和仰慕已久的山崎学长在同一个大学上学,榆野拼命读书,终于考上了武藏野大学,连她的导师都说真是个奇迹。
可是……千茶的内心有些惆怅。
“宋千茶,你就干脆承认是某某人的魅力还不够吧!”乐小橙揶揄着她。
千茶的思绪忽的飘回高二的暑假,当时她和父母回了一趟乡下去探望奶奶。
在老家的最后一个傍晚,千茶独自站在一大片翠绿的稻田中。暮云一重一重地自天边合拢过来,被余晖染成瑰丽的流霞,在远处寂寞地涌动。
她凝视着缓缓落下的太阳,Mp3里的音乐在耳中回荡,脑海里却一片空白。
“……What did you learn at school today? 今天你们在学校里学到了什么呀?
That’s what the teachers used to say.这就是老师们常常问的内容。
But they don’t know, don’t understand, do they?但他们不知道,不理解,不是吗?
Why do they always give advice? 为什么他们总是要给予意见?
Saying just be nice, always think twice.说着仅仅是不错,始终要再三考虑。
When it’s been a long time since they had a teenage life……这就是长长的中学生的生活……”
五
元宵节过后,学校正式开学,寒假那种闲散的状态不见了。接下来照例是开学考,一来就把大家折腾得人仰马翻、面无人色。开学一阵忙碌后,已是三月份,高考一天天逼近,班主任几乎整天在班上待着,时时不忘耳提面命,一切以学习为重。后面黑板上高考倒计时的数字天天在变小。
说不紧张、没有压力那是假的。尽管千茶表面上挺平静,但素来号称“铁胃”(消化能力惊人)的她竟接连三天胃痛,最严重的一次是胃痉挛。
负责女儿科学营养三餐的老妈叹了口气,对千茶说:“我们也没说要你非得考上重点大学,尽自己能力就行,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在一旁看报纸的老爹这时也发话了:“高考虽然重要,但也不是什么大了去的事,生活照常继续嘛!”爹妈的话虽然挺简单的,却奇异地安慰了千茶,胃痛似乎减轻了。
高三下学期基本上没有什么新内容,一天到晚不外乎考试、考试、还是考试!所有人都考麻木了,天天就等着最后冲刺呢。就连高飞、徐奈、图图这样的精英们也被考试弄得烦不胜烦。
晚自习时,姚大先生照例发下一摞试卷,临走前说:“做完后语文课代表收上来,送到我办公室。”大片的人唉声叹气,只得强打起精神。高飞把试卷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不耐烦地塞进课桌里。千茶掩住嘴打了个哈欠,她现在被考试整得成天想睡觉,睡眠严重不足。做题做到一半,她转头找水喝,一眼瞥见高飞,连忙推他,“高飞,你干吗呢?”
高飞睁开眼看她,问怎么了。她低声叫起来:“什么怎么了!考试呢,你居然睡觉!”抬腕看了看时间,狐疑地问:“你做完了?”考的是语文,时间才过了一半,这也太神奇了吧。
高飞抽出试卷,上面一片空白。他耸了耸肩说:“不打算做了。”千茶目瞪口呆,问:“那你准备交白卷?”他笑:“当然是不交了。”
“不交?”
高飞抖着试卷说:“这样的卷子做了没一百套也有八十套,再做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睡觉,养足精神留着下次继续奋战。”
千茶崇拜地看着他,拱手说:“老大,你果然不是凡人。”
高飞说:“你如果不想做,也可以不交。”千茶吐舌,“我不敢,我可不是你,能享受特殊待遇。”千茶有自知之明,还是乖乖做试卷去。回头看着趴在桌上睡得不亦乐乎的高飞,又羡又妒。
这时,同桌的图图说道:“把作文前面的题做完就好啦,反正姚大先生现在也没空改作文。”语文课代表的话是有可信度的,于是千茶翻出一本厚厚的高考英语专项阅读,保持她每天做两篇的习惯。
果然,直到试卷发下来,姚大先生问都没问过高飞为什么不交试卷。千茶看着试卷,作文题果然也跟图图说的一样,没有批改。
六
四月秀葽,五月鸣蜩。
这样单调的日子一直延续到最后一天晚自习。上完今天的课明天放一天假,后天就该高考了。教室里闹得不成样子,大家忙着签名留念,忙着写临别赠言,忙着商量高考后去哪儿通宵玩乐。班主任对此不再说什么,只说:“回去后大家好好休息,不要再看书做题了,毕竟该复习的早已复习完,没复习的已经来不及了。当然,我们班全是好样的,我就等着大家拿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了。现在,想走的可以先走了。”要是平时说出这句话,恐怕所有人都得感激涕零,大喊皇恩浩荡。可是今天,没有人提前离开。
小橙和图图写给千茶的毕业赠言异曲同工:
“亲爱的千茶,未来一定要幸福噢! 又及:我们一起去毕业旅行吧!”
“亲爱的千茶,一定要幸福噢!我会经常想念你的。”
斜后方有人在低声唱歌——
“半开玩笑才打破沉默,
无论如何可别太想我。
说不出口还是要说
祝你顺风啊!
没有关系不必担心我。
偶尔阳光偶尔雷阵雨,
时光如浮云散落如岛屿。
曾经我们奋不顾身卷向浪里去,
漩涡的记忆潮汐里浮游……”
千茶回过头,是徐奈。高高瘦瘦、皮肤白皙的徐奈。高一的时候非常活跃,高二却突然收敛得规规矩矩,到了高三,和大家一样,一个劲地埋头苦练了。
“……不像想的那么容易啊!
是谁说的有舍才有得?
你陪我闹你陪我笑,
陪我不说话,
你陪我写的歌,
还有谁能感应?
我所有疯狂所有悲伤只有你了解,
最想念的季节,
最初的那一天。
我爱说的梦你爱的歌,
苦涩而甘甜,
随我远走高飞,
缘起缘灭……”
这是品冠的歌。
千茶仿佛听到自己的声音,从遥远的过去依稀传来——
“怎么啦,我的围巾怎么弄脏了?”
“你……这条是围巾?”
“对啊!它可是亲爱的小橙送给我的16岁生日礼物,鲜艳的红色真是可爱。”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还以为那是块抹布!”
然后,是千茶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抹布’吗?”
再然后,一个响亮的声音接道:“没有!”
……
千茶微笑着,默默地回忆。
教室里没有硝烟的战争,下课后人头攒动的食堂,夏夜星空下的操场,还有学校标志性的植物——千茶很喜欢的木棉树……这一切都将收藏在心中好好保管。
千茶仿佛看到高考过后的自己,重新站在那片翠绿的稻田中,凝视着远方落下的太阳。也许Mp3里的音乐依旧在耳中回荡,但是她的心中将会是一片平和,就像晚风拂过麦田那样的惬意。
七
很多时候,青春期的迷茫和困惑不一定要非得出答案或者有所感悟;很多时候,我们只是遵循长辈的意见、朝着大多数人的方向走或者干脆就跟着感觉走;很多时候,尤其是过了三五年之后,回过头,过去的迷茫和困惑已经烟消云散,当初的我们也已面容模糊,留下淡淡痕迹,但是给我们的感觉仍如此熟悉。
一切早已云淡风清。于是,莞尔一笑,然后继续往前走。
春天来了。校园道路上铺满了落叶,青中泛黄,那是两旁高高的大叶榕在一夜之间落下的。现在的它们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梢,像一把把利剑,直插蔚蓝的天空。落叶在春而不在秋,也许这是南方特有的吧。学校里的树木大多是这样的景象,只是在赤裸的枝丫间多了一两个空空的鸟巢。
很快,这些疏落的枝条上,又将冒出无数翠绿的嫩芽。等到那一阵阵轻柔的春雨飘过,每一棵树都蓬勃地怒发出新叶,重新覆盖满树冠。仰头望去,阳光下的嫩叶片片澄明透亮,青翠欲滴。
而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头顶的天空已如洗过般的干净碧蓝,宋千茶却无暇欣赏周围的景色。她迈着大步,急匆匆地走进教室。
今天第一节课是数学考试。
二
黯淡的阴天外加发生了一些不好的小事(如数学考试又“闯红灯”之类的),忽然想一个人独处,或者还需要一些冰冷的味道。千茶背着重重的书包,慢慢走进了学校里的杂货店,买了一盒香草口味的“千层雪”,不管嘴唇会因此冻得发麻。
“在春寒料峭的时候吃冰淇淋,好像还不错,爽!”她心想,眼光却又不禁飘到正前方靠左边的墙上。那里是展示栏,上面至今仍贴着去年的“高考龙虎榜”,其中就有乔爽希的照片。虽然不在第一的位置,但也不在最后一个位置,他的照片被贴在中间。他考上了R大,那是千茶无论如何也考不上的重点大学。R大啊,重中之重!
乔爽希的大照千茶早已看过无数遍,留给她印象最深的依旧是那剑一样的眉,总是习惯性地微微蹙起;还有他锐利的眼神,似乎能看透人心;更忘不了他的笑,仿佛阳光洒落遍地,温暖和煦。最初吸引千茶注意的,便是这样的眉和眼,摄人心魄。自此,她就这么傻傻地、偷偷地喜欢着这个男孩。
千茶想起去年暑假高考成绩公布的那一阵子。当时的自己很想知道乔爽希考得好不好,但是他俩其实从未真正结交过。于是,她想到了银河,一个她恰巧认识又跟乔爽希同班的学姐。
自然,千茶得到了他的情况。他正常发挥,顺利进入了R大。只听银河学姐有点惋惜地说她只差3分,不然就能在那年的“高考龙虎榜”上威风一下了。千茶笑了笑,不管怎样,学姐毕竟也考上了理想的学府,学了心仪的专业,这才是关键啊!
其实千茶挺羡慕她的,性格潇洒,说话办事同样干脆利落。
三
晴日暖风生麦气,绿阴幽草胜花时。
高中的日子就这样如水般轻轻滑过,高二狂奔而去,转眼就到高三。匆忙中的大家忽略了很多外面世界的精彩。
宋千茶和她的死党,坐在教室第三排的乐小橙,如同两匹疲惫的马,在题海里纵横无休。偶尔传来的一些消息是她们平淡生活中的小小点缀。
大礼堂旁边花坛里的绣球花正开得如火如荼,引来了许多蜜蜂在那儿嗡嗡嗡。
班上有两个同学转学走了,“高考移民”去了海南。还有一个同学退学了,之后便没了消息。
成长的路上,注定彼此都是生命中的过客——只是过客而已。
“很快我们将各自奔天涯去,也不知道以后会散落到哪儿……”千茶幽幽地说。
乐小橙瞄了她一眼,然后痞痞地说:“亏你还有心情多愁善感,不如趁现在多做几道证明题吧,只怕明天还有考试。”这句话果然转移了千茶的注意力,只听得她叫起来:“今天不是才考完吗?”
“高三为什么叫高三?你也不去想想。现在考试不是跟吃饭一样嘛,难道你吃了午饭,晚饭就可以不吃了?今天考完了明天就不能考,哪里来的逻辑!”
千茶唉声叹气连番抱怨,也只好摊开习题,埋头做起来。
四
昨晚千茶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站在学校后山上的一块杂草丛生的地方,周围是参天的大树,蝉声如潮,铺天盖地将她淹没。转眼间她又置身于重重迷宫,即使拼命寻找,还是找不到出路。整个世界如此安静,只剩下自己的呼吸。
“我不懂,但又似乎有些理解这个梦。”她在日记里如此写道。
千茶也想过自己如果能像《四月物语》中的榆野卯月一样就好了。为了能和仰慕已久的山崎学长在同一个大学上学,榆野拼命读书,终于考上了武藏野大学,连她的导师都说真是个奇迹。
可是……千茶的内心有些惆怅。
“宋千茶,你就干脆承认是某某人的魅力还不够吧!”乐小橙揶揄着她。
千茶的思绪忽的飘回高二的暑假,当时她和父母回了一趟乡下去探望奶奶。
在老家的最后一个傍晚,千茶独自站在一大片翠绿的稻田中。暮云一重一重地自天边合拢过来,被余晖染成瑰丽的流霞,在远处寂寞地涌动。
她凝视着缓缓落下的太阳,Mp3里的音乐在耳中回荡,脑海里却一片空白。
“……What did you learn at school today? 今天你们在学校里学到了什么呀?
That’s what the teachers used to say.这就是老师们常常问的内容。
But they don’t know, don’t understand, do they?但他们不知道,不理解,不是吗?
Why do they always give advice? 为什么他们总是要给予意见?
Saying just be nice, always think twice.说着仅仅是不错,始终要再三考虑。
When it’s been a long time since they had a teenage life……这就是长长的中学生的生活……”
五
元宵节过后,学校正式开学,寒假那种闲散的状态不见了。接下来照例是开学考,一来就把大家折腾得人仰马翻、面无人色。开学一阵忙碌后,已是三月份,高考一天天逼近,班主任几乎整天在班上待着,时时不忘耳提面命,一切以学习为重。后面黑板上高考倒计时的数字天天在变小。
说不紧张、没有压力那是假的。尽管千茶表面上挺平静,但素来号称“铁胃”(消化能力惊人)的她竟接连三天胃痛,最严重的一次是胃痉挛。
负责女儿科学营养三餐的老妈叹了口气,对千茶说:“我们也没说要你非得考上重点大学,尽自己能力就行,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在一旁看报纸的老爹这时也发话了:“高考虽然重要,但也不是什么大了去的事,生活照常继续嘛!”爹妈的话虽然挺简单的,却奇异地安慰了千茶,胃痛似乎减轻了。
高三下学期基本上没有什么新内容,一天到晚不外乎考试、考试、还是考试!所有人都考麻木了,天天就等着最后冲刺呢。就连高飞、徐奈、图图这样的精英们也被考试弄得烦不胜烦。
晚自习时,姚大先生照例发下一摞试卷,临走前说:“做完后语文课代表收上来,送到我办公室。”大片的人唉声叹气,只得强打起精神。高飞把试卷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不耐烦地塞进课桌里。千茶掩住嘴打了个哈欠,她现在被考试整得成天想睡觉,睡眠严重不足。做题做到一半,她转头找水喝,一眼瞥见高飞,连忙推他,“高飞,你干吗呢?”
高飞睁开眼看她,问怎么了。她低声叫起来:“什么怎么了!考试呢,你居然睡觉!”抬腕看了看时间,狐疑地问:“你做完了?”考的是语文,时间才过了一半,这也太神奇了吧。
高飞抽出试卷,上面一片空白。他耸了耸肩说:“不打算做了。”千茶目瞪口呆,问:“那你准备交白卷?”他笑:“当然是不交了。”
“不交?”
高飞抖着试卷说:“这样的卷子做了没一百套也有八十套,再做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睡觉,养足精神留着下次继续奋战。”
千茶崇拜地看着他,拱手说:“老大,你果然不是凡人。”
高飞说:“你如果不想做,也可以不交。”千茶吐舌,“我不敢,我可不是你,能享受特殊待遇。”千茶有自知之明,还是乖乖做试卷去。回头看着趴在桌上睡得不亦乐乎的高飞,又羡又妒。
这时,同桌的图图说道:“把作文前面的题做完就好啦,反正姚大先生现在也没空改作文。”语文课代表的话是有可信度的,于是千茶翻出一本厚厚的高考英语专项阅读,保持她每天做两篇的习惯。
果然,直到试卷发下来,姚大先生问都没问过高飞为什么不交试卷。千茶看着试卷,作文题果然也跟图图说的一样,没有批改。
六
四月秀葽,五月鸣蜩。
这样单调的日子一直延续到最后一天晚自习。上完今天的课明天放一天假,后天就该高考了。教室里闹得不成样子,大家忙着签名留念,忙着写临别赠言,忙着商量高考后去哪儿通宵玩乐。班主任对此不再说什么,只说:“回去后大家好好休息,不要再看书做题了,毕竟该复习的早已复习完,没复习的已经来不及了。当然,我们班全是好样的,我就等着大家拿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了。现在,想走的可以先走了。”要是平时说出这句话,恐怕所有人都得感激涕零,大喊皇恩浩荡。可是今天,没有人提前离开。
小橙和图图写给千茶的毕业赠言异曲同工:
“亲爱的千茶,未来一定要幸福噢! 又及:我们一起去毕业旅行吧!”
“亲爱的千茶,一定要幸福噢!我会经常想念你的。”
斜后方有人在低声唱歌——
“半开玩笑才打破沉默,
无论如何可别太想我。
说不出口还是要说
祝你顺风啊!
没有关系不必担心我。
偶尔阳光偶尔雷阵雨,
时光如浮云散落如岛屿。
曾经我们奋不顾身卷向浪里去,
漩涡的记忆潮汐里浮游……”
千茶回过头,是徐奈。高高瘦瘦、皮肤白皙的徐奈。高一的时候非常活跃,高二却突然收敛得规规矩矩,到了高三,和大家一样,一个劲地埋头苦练了。
“……不像想的那么容易啊!
是谁说的有舍才有得?
你陪我闹你陪我笑,
陪我不说话,
你陪我写的歌,
还有谁能感应?
我所有疯狂所有悲伤只有你了解,
最想念的季节,
最初的那一天。
我爱说的梦你爱的歌,
苦涩而甘甜,
随我远走高飞,
缘起缘灭……”
这是品冠的歌。
千茶仿佛听到自己的声音,从遥远的过去依稀传来——
“怎么啦,我的围巾怎么弄脏了?”
“你……这条是围巾?”
“对啊!它可是亲爱的小橙送给我的16岁生日礼物,鲜艳的红色真是可爱。”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还以为那是块抹布!”
然后,是千茶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抹布’吗?”
再然后,一个响亮的声音接道:“没有!”
……
千茶微笑着,默默地回忆。
教室里没有硝烟的战争,下课后人头攒动的食堂,夏夜星空下的操场,还有学校标志性的植物——千茶很喜欢的木棉树……这一切都将收藏在心中好好保管。
千茶仿佛看到高考过后的自己,重新站在那片翠绿的稻田中,凝视着远方落下的太阳。也许Mp3里的音乐依旧在耳中回荡,但是她的心中将会是一片平和,就像晚风拂过麦田那样的惬意。
七
很多时候,青春期的迷茫和困惑不一定要非得出答案或者有所感悟;很多时候,我们只是遵循长辈的意见、朝着大多数人的方向走或者干脆就跟着感觉走;很多时候,尤其是过了三五年之后,回过头,过去的迷茫和困惑已经烟消云散,当初的我们也已面容模糊,留下淡淡痕迹,但是给我们的感觉仍如此熟悉。
一切早已云淡风清。于是,莞尔一笑,然后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