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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腊成回到巴公二村后,气焰非常嚣张,不仅要求镇政府罢免村民依法选举的村委会主任,而且以省高级人民法院的终审判决为依据,和村里“叫板”,声称“省法院的判决认定我拥有春城煤矿90%多的股份,这个煤矿就是我的。”并且纠集10余人要求接管春城等两个煤矿。不久,又向晋城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要求对这两个村办煤矿有股权和经营权。
周腊成的所作所为和荒唐的二审判决引起了巴公二村村民们的强烈不满,村民们愤怒了!2005年2月,在山西省十届人大三次会议期间,80多名村民代表到太原上访,引起山西省人大常委会的高度重视。山西省人大常委会办公厅立即成立了调查组,通过认真调查发现,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在二审判决时认定的事实和适用的法律存在明显错误,遂将其列为重点督办案件,以简报和口头通报的形式向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指出了案件审理中存在的问题,并要求启动再审程序。2005年6月27日,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裁定对此案进行再审,并决定由该院审判监督庭的庭长孟来贵担任审判长。
“土霸王”和贪法官
周腊成和巴公二村的村民几乎在同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这使他们都兴奋不已。对二审判决也不满意,并坚持自己无罪的周腊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幻想着这次再审能够彻底推翻一审、二审的“不公正”判决,彻底洗清他的不白之冤;而巴公二村也希望能够借这次再审加重对周腊成的刑罚,作出对村里有利的判决,并委托春城煤矿矿长范某某代表村委会进行申诉、活动。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担任本案审判长的孟来贵,于是怀着不同的目的暗地里展开了一场“争夺”孟来贵的“战争”。
周腊成首先向孟来贵发起攻势,他请出了不打不成交的“老朋友”、二审审判长郭文明“帮忙”。说明来意后,郭文明立即拨通了孟来贵的电话,中午时分,三人便在青龙大酒店的包间里见了面。山珍海味上桌后,周腊成毕恭毕敬地给孟来贵斟上一杯酒说:“孟庭长,我的案子您可要多多关照啊!”孟来贵淡淡地说:“我看看案卷再说。”其实孟来贵并不是打哈哈,只是此案刚决定再审,他对案情还不太熟悉。但他的“表态”却让周腊成感到心里没底。酒足饭饱后,周腊成打车送孟来贵回法院,在告别的瞬间,他把事先准备好的装有5万元现金的黑色皮包送给了孟来贵。
此后,心急如焚的周腊成多次给孟来贵打电话,催他到晋城调查情况,催他赶快开庭,但孟来贵却一直以此案程序复杂推脱。周腊成急了,2005年8月的一天来到太原,打电话请孟来贵出来吃饭,孟来贵说:“老婆住院了,顾不上。”周腊成以为孟来贵是在婉言相拒,拨通了郭文明的电话,证实孟来贵的妻子张素英患急性阑尾炎确实住在博爱医院,便立刻赶到病房,在关切地询问完张素英的病情后,提出“希望孟庭长在百忙之余把我的案子抓紧办一办”的请求,并把5万元留在了张素英的病床上。
这边是明修栈道,那边则是暗度陈仓。范某某不久也通过中间人和孟来贵拉上了关系,在金洋会馆宴请孟氏夫妇。范某某殷勤地一杯又一杯地给孟来贵敬酒:“孟庭长,这次您可一定要主持公道。巴公二村的一千多人全靠这两个煤矿吃饭,您一定要秉公执法,公正判决啊!”孟来贵喝得满脸通红,摆着手说“没问题,没问题”。见时机已经成熟,范某某把一张民生银行卡推到了孟来贵的面前。孟来贵的妻子张素英着急地问:“卡里有多少钱?”当听到“5万元”的回答后,她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2005年9月的一天,范某某请孟来贵夫妇在东江大酒店吃饭,席间又给孟来贵送上10万元。
2005年国庆节后的一天,范某某在海外海大酒店设宴款待孟来贵夫妇。张素英有意无意地说起自己的母亲正在医院住院,范某某心领神会,立即离席到楼下的银行取钱,和身上的钱凑了一个整数(1万元),作为向其母亲表示的“一点心意”。
尽管双方的金钱攻势都很凌厉,但孟来贵始终不为所动。周腊成案件的再审变得遥遥无期,出人意料的是孟来贵不久却东窗事发。
2006年初,山西省人民检察院根据群众举报,就周腊成案件背后是否存在司法不公和司法腐败等问题展开调查,发现孟来贵和郭文明在办案过程中有收受贿赂、徇私枉法的行为。
2006年3月31日,孟来贵、郭文明被立案侦查。
检察机关依法对孟来贵的办公室和住宅进行了搜查,扣押存折、存单、银行卡金额合计人民币114万余元,扣押人民币现金370万元,美元2万余元,港币5千元,日元4.2万元,韩元11.2万元……
贪法官的受贿内幕
孟来贵,1951年1月出生,山西省襄垣县人,大专文化。1968年入伍,1981年转业到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历任办公室副主任、监察室主任、纪检组副组长。1997年12月,任审判监督庭庭长。
据说孟来贵的同事对他的评价是:“素质差,不会办案,水平低。”孟来贵是否会办案难下定论,但他法律素质的低下却在审判他的法庭上得到了充分的验证。在庭审中,控辩双方对他的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进行举证,孟来贵竟多次在法庭上说:“难道你不知道吗?带长的人钱的含金量高,我就是不花钱!”他坚决否认收受巴公二村范某某5万元的银行卡。公诉人问他:“这5万元的银行卡怎么从你家里搜出来了?”孟来贵回答说:“我也不知道那卡怎么就到我家了。”这些“惊世骇俗”的回答令旁听的人无不瞠目结舌。
审判监督庭素有“小法院”之称,又称为“监督法官的法官”。试想,当一个对法律缺乏基本了解和敬畏之心的人,当上了“监督法官的法官”,堂而皇之地掌握了生杀予夺的审判大权,除了用权换钱、疯狂受贿外,他还能做些什么?
孟来贵受贿的一个突出特点就是“吃了原告吃被告”。
“在山西这块地盘上,你的案子在我这里就是最后一站了。”这是孟来贵经常提醒求上门的当事人的一句话,其含义不言自明。而张素英也经常这样对当事人说:“我家老孟只给一方办事。”当事人听了自然是心花怒放,以为找到了“包青天”,但他们哪里知道,同样的话,孟来贵夫妇不仅对原告讲,而且也对被告讲。有时候,他刚将原告的“心意”收入囊中,一转身又马不停蹄地奔赴被告的饭局。
当事人请孟来贵吃饭,孟来贵几乎从不回绝,每次都欣然前往,而张素英则每宴必陪,乐此不疲。当事人表示“心意”时,孟来贵有时还会装模作样地推托一下,张素英则心安理得地收入囊中。几年来,孟来贵夫妇游走在原告和被告之间,赴宴吃请、收受贿礼成为他们“繁忙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真可谓是“夫妻双双把钱收,吃了原告吃被告”。
周腊成和巴公二村的“博弈”是孟来贵“吃了原告吃被告”最具代表性的例子,此外朔州的“爷爷”和“孙子”的故事也非常典型。“爷爷”老徐是朔州市平鲁区潘家窑煤矿矿长,叔伯“孙子”小徐是平鲁区东梁煤矿矿长,他们在几年前曾草签过一个协议,老徐向小徐的煤矿投资100万元,占有50%的股份。2004年后,老徐和小徐因煤矿的经营权纠纷打起了官司,从一审打到二审,又从二审打到再审,双方急红了眼,都扬言“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打赢这场官司”。2005年4月4日,省高级人民法院裁定此案进行再审,由孟来贵担任审判长。
2005年4、5月份的一天,小徐请孟来贵夫妇在海外海大酒店吃饭,孟来贵以出国为名提出让他给兑换一些外汇,小徐不敢怠慢,饭后立即返回朔州取了1万美元,当天下午就交到了孟来贵手中。
2005年8、9月份的一天,孟来贵以其母做手术为由,提出让小徐给解决30万元的手术费用,小徐将30万元放在装饼干的小纸箱里,在海外海大酒店宴请孟来贵夫妇时如数送上。
为了打赢官司,小徐还特地从北京请了一位任姓律师。任律师多次请孟来贵吃饭,却再无其他“实质性”的表示。这使孟来贵大为恼火,不仅见了他不给好脸色,而且不止一次批评他“尽玩虚的”。2005年4、5月间,不敢再“玩虚的”的任律师送给孟来贵5万元。9、10月间饭后又送上了10万元。
小徐的金钱攻势很快传到了老徐耳中,尽管老徐手中有多份对自己很有利的证明材料,孟来贵也多次表态:“老徐,你明显占理。”但老徐丝毫不敢掉以轻心,2005年10月在嘉润饭店给孟来贵送了20万元,之后还不够放心又分两次在愉园大酒店送上10万元和20万元。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对于老徐和小徐的官司,孟来贵处理起来是得心应手,他的法宝就是调解,在太原调解不成就到朔州调解,一次调解不成就调解两次,直到他自己案发也没有见到判决结果。
在孟来贵的21起受贿犯罪事实中,有10起都属于“吃了原告吃被告”。2004年11月,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裁定对长治通天开发公司与山西仁德信开发有限公司地产纠纷案进行再审。通天开发公司经理贾某某找到省高级人民法院立案庭的孙进喜,请其“帮忙活动”,并分三次送给孙现金40万元。后来孙进喜将其中的20万元换成3张华夏银行卡,送给了孟来贵。
贾某某花了40万元却不见实际回报,当他得知海滩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胡某某与孟来贵熟悉,便请胡某某帮忙。2005年春季的一天,胡某某到太原请孟来贵夫妇吃饭后,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未开封的整捆的60万元现金。
前后100万元重金打点,贾某某满以为自己精诚所至,孟庭长能够“金石为开”,他没想到的是孟来贵对另一方当事人也“敞开了胸怀”。2005年春节后,仁德信开发有限公司董事长何某通过中间人找到孟来贵,豪华的宴请不必说,席间,孟来贵说他准备出国,让何某给他搞点美元。十余天后,何某到孟来贵的办公室送给了孟来贵3000美元。
……
2007年4月2日,太原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
孟来贵身为国家审判机关工作人员,在办理案件过程中,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大肆收受他人财物,为他人谋取利益,共计收受人民币253.9万余元,美元1.5万元及价值人民币13350元的5部手机和价值4200元的数码相机,已构成受贿罪。孟来贵和张素英的共同财产明显超过合法收入,差额巨大,有人民币192.4万余元、美元5220元、港币5000元、日元4.2万元、韩元1.12万元无法说明其合法来源,其行为构成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
孟来贵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四年,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十五年。
张素英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免予刑事处罚。
听到判决结果后,孟来贵痛苦而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编辑:盛汉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