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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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 待
  我们没有资格推迟与春天见面,也没有能力阻止百草返青,万木生芽。
  我们只是想,春天可不可以来得稍晚一些?一朵桃花不能抢了满天雪花的风头。
  而一切都要有所准备。
  我们要让春天看到,一个个崭新的角色,已经屹立在春寒料峭里。而不是像一棵孤独的树那样,只等待被一朵花照亮。
  我们知道,这样的等待,是要付出代价的。
  春天为我们提供了一切美好而梦幻的东西。春风、春雨,花朵和爱情……我们还没有想好,是欣然接受,还是转身离开。
  甚至,我们还想看看,哪一朵花最终只是虚构的美丽。
  我们知道,这样的等待,是要付出代价的。
  春天的温情一览无余,那些依然含苞待放的少年,他们会不会留下一个悬空的身影?
  青草民间
  漫山遍野的草,都在自生自灭。
  而草籽随风飘散,随处撒落。
  ——流水中,石缝里,悬崖绝壁上……
  风到之处,草长莺飞,一岁一枯荣。
  草与草,互致沉默。
  唯有沉默,才可以守住自己的渺小。
  而暮色苍茫,虫鸣浅草,一株草就像一棵挺拔的树,在夜色中撑起了一个黯淡的民间。
  青草如袍,草尖上系着大地陡峭的命运。
  而我们,也是被一棵棵的青草带上山巅的。
  始终有种沉默的力量压住了喧嚣的光芒。
  草青青,草黄黄,都在一念间。
  一棵草,可以知春秋,也可以瞭望苍穹。
  是怎样的民间,才会诞生英雄草莽?又是怎样的民间,又让他们落草为寇?
  有草为证,民间也是一个葱茏的世界。
  秋天的幸福
  秋天的幸福,是安分守己的,就像和平岁月里放慢的马匹。粮食已经收入仓中,劳动的人们成竹在胸。现在,谁都可以把秋天,一粒粒地数给你看。
  一片红叶,就是一张笑脸。
  一朵消瘦的小黄花,就是春天落落大方的遠影。
  秋风早已把落叶扫到一边,草木也卸去了多余的枝节。空旷的田野里,蚂蚱在枯草上写下遗言。而秋蝉又开始鸣叫了,它们一旦把春水叫寒,自己就会脱壳而去。
  天高云淡,一只乌鸦和一只喜鹊对唱。大地一旦放松,它们的幸福就变得肆无忌惮。
  你要是扯开嗓子,在山坡上高喊一声,秋天的万物都以为在叫她回家。金色的夕阳从天边直铺到眼前,像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蓄满了山水的幸福。
  天高地厚,落叶开始和白雪对话。
  树上的果子已经相约老去。
  透过层层枯枝,我们还看见月光移动和山川摇曳。
  悠然见南山
  推开窗户,就能看见高楼后面南山的影子。那是我用无数个春天堆积起来的一座爱情的城。
  我已把最好的年华,献给了每一条山路。而现在,它依然拿不出一个像样的景点来回应我肉体的衰老,和内心的迷茫。
  只要南山还在这座城市的最高处,她就不可能爱上塔坪和我楼下的江湖菜。
  南山也不可能自降高度,迎合一棵矮小的塔松。南山之所以悠然不动,是因为我推开窗就能看见它。而南山再高再美,我看不见它,它也只是别人的南山。
  现在,有一条高速路从南山直通江北。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更容易到达南山,或者她更容易偷下山来。
  其间,有几座立交桥绕来绕去。
  还有两条江落满了时间的灰。
  南山在上,江北在下。居高可以望远,处在低处,则只见南山。
  南山隐藏了许多事,每一条上山的路都布满了唇印和齿痕。而下山的路,却总是摇摆不定。
  山上的草木,每生长一寸,我心里的忧伤就增加一分。现在,去南山看红叶的人,已经深入到南山每一个隐秘的角落。他们最终会不会将她也牵扯进某一段故事中?
  今夜,江北的温度比南山整整高出了两度。
  东山再起
  我的东山已经为我倒下过两次。
  小溪断流,百鸟呜咽,众兽纷纷逃离。
  枯树残枝上,压满了一座山的重量。
  东山是在我的怀中倒下的——
  而今,我要用中年的力量,再把它扶起来。
  通过一滴山泉,找到河流。
  通过断垣残壁,找到山的塑形。
  通过一弯冷月,邀来众星拱托。
  筑山!筑山!筑山!
  山形不在,石和土还在。
  草和树不在,它们的根还在。
  山歌还在,清风还在,明月还在。
  我还在……
  苍天为我起东风。
  一团火在枯草间蔓延,一块铁锈出了山的脊梁。一腔热血唤回众兽归林。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自己的东山。
  只在夕阳中老去,绝不在风雨中动摇。
  边城
  它们偏远,但辽阔,
  像点缀在祖国版图上的一行花边,一个耳坠,或者一颗销魂的痣。
  因为小,便容易放在心里。
  因为偏,就不担心和别人狭路相逢。
  不敢妄自菲薄,也不曾随意僭越。
  就像放在嘴里一抿就化的糖。
  在布满青苔的石板路上,岁月静好。
  在只有野花和青草的呼吸中,临屏入梦。
  那些被民风贯穿的山外青山楼外楼,在时光悠长的背影里,又生出了新的姹紫和嫣红。
  像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着旧时旗袍,头别银簪,以水为镜。
  又像一个屹立不倒的誓言,在暗处发着光。
  是怎样的诉说就变为怎样的倾听!
  世间事
  时间是多么的尴尬,谁也验证不了你手上的动作,是在结束还是开始?   空间是多么的无辜,它被你无限地放大,又无限地缩小。每一个动作所指,都要有万物匹配和心灵的响应。
  世间事又是多么的无奈。
  一个人理想的行程,往往又被一道闪电,限制在适度的悲观之中。
  你甚至没有选择就被纳入一滴眼泪的倾诉。没有准备就开始发言。你对世间事的所有判断都来自这道闪电的设定。
  世间事就是无限事。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分一秒,都在互相追逐。似乎谁也不推动谁,阻拦谁,像流水一样顺着河岸就奔向了下游。
  上天很难眷顾一个人的成长。一朵云从我们头顶飘过,尚不能说穿来意,更何况成长中华丽的变数。世间事最后会像一束干花回到一个玻璃瓶中。而与之相呼应的,是心中的人间烟火味。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谁也没在意。反正每一天都是这样过去的。
  谁又会在乎老了一天呢。
  这也许是个晴天,也许是个阴天。
  也许我们一天都没出门,只是在一本历史书中又偶然翻到了某一天:有仇恨,有杀戮。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没有任何收获,也没有心得。似乎像风一样平铺直叙。
  但,这同样也是盘根错节的一天。因为我们不知道这世界又发生了什么,是否已经把我们牵连在内。
  当我们埋着头,一分一秒地经过,这一天虽短犹长。在变与未变之间,许多人和事又陷入了歧途,或者已经水落石出。
  还有那些被流逝的时间所覆盖了的,谁又会掀开来,去触及它们的底线。
  薅 秧
  蹲下身子,
  你看!这一片青油油的秧苗。
  小的是蝌蚪,从脚趾缝里冒出来。
  凶猛的是蚂蝗,
  紧贴着腿肚子,像一个带血的纹身。
  顺着风趟过去,顺着水趟过去。
  这些隐藏在秧苗间的道路,有泥鳅的身手。
  也有,春天的温情脉脉。
  这像不像一个舞者?
  这像不像穿梭的时光?
  你看,这一片青油油的秧苗,像不像,一个浪漫主义者的故乡!
  谁家的鱼儿还没有上岸
  小时候,理想是最重的包袱。
  我们一次次哭着想放弃,又一次次被强行按倒在理想中。
  音乐,绘画,奥数……
  我们跪着,一级级地往上爬。
  越往上爬,我們越是卑躬屈膝。
  到了后来,我们一遇见理想就哆嗦。一有大事,手心里就冒冷汗。
  而岁月漫长,许多理想最后都成了一时的玩物。曾经起过的誓言,追逐过的梦想,如同天上蜃景。这些似是而非的果子,又甜又酸又涩,我们硬生生地吞进了肚里。
  理想不知不觉就被岁月调了包。
  医生变成了教师,科学家变成了弹棉花的。警察变成了走私犯,作家变成了裁缝。
  似乎人人都落入了草木的窠臼。
  而谁家的鱼儿还没有上岸?
  谁还在勇敢地步入深渊?
  远方有几片白云正向我们飘来,那么悠闲,又那么不值得说穿来意。
  唐政,当代诗人,评论家,现居北京。曾在大学教授中国现当代文学,现任某央企集团副总裁。已在《诗歌报》《星星诗刊》《四川文学》《青年文学》《诗神》《诗林》等发表诗歌、评论千余篇(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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