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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这种表达方式并非新兴用法，早在古代白话小说和戏曲中，就已有“多多”做谓语的用法了。在现代汉语中，“多多”作谓语虽不符合语法规范，但它却得到广泛推广，深受各种语体的欢迎和受众的青睐。那么，“×多多”类表达方式何以广泛流行，并成了现代汉语中一种令人瞩目的语言变异现象呢？从语言本身的原因来看，可以说，特定的修辞功能使“×多多”这种表意结构成为一种社会时尚。“×多多”的修辞功能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结构精炼，表达有力。稍加留意，我们即可发现“×多多”类表达方式出现于传媒语体的比例要远远高于一般的叙述性语体。这是由于传媒语体对语言的精炼程度有较高的要求，也就是说，“×多多”与语体风格有着共变关系，在不同的语体中有不同的数值。
充当谓语的“多多”虽与其他同义表达形式“很多”等的基本意义相同，但却有细微差别：表达上，“很多”等偏于直陈，“多多”偏于描绘，并具有结构精炼、表达有力、一气呵成、无松懈感的附加效果，如“机会很多”“机会多多”就有所不同；语用上，“很多”等不受语体限制，“多多”则常用于传媒语体，一般不用于庄重的语体。既然有差别，人们就有分别选用的必要和可能。
二、动感突出，因变致奇。“×多多”常常和其他四字格搭配起来使用，这就使“×多多”的表达突显形象效果，整齐、对称，富有形式美。特别是现代汉语中的“多多”与双音节名词组合原已存在，但由于对语法规范有所突破，属于超常搭配，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从而产生形象生动、出乎寻常的变异美效果。例如：“惊喜多多”与“惊喜很多”比较，叠音词“多多”既双声又叠韵，较之“很多”，动感更为突出。无论是在新闻媒体还是在广告语体里，动感突出的形式都很受欢迎。新闻标题就常常采用对称、工整的结构加强形式的美感，广告词也常采用对称的结构从而形成和谐的语音效果，如“欢乐多多，惊喜多多”（香港六合彩广告词）。
汉语本身就是一种音响艺术，具有独特的音响审美功能，为语言美的创设提供了可能。叠音词“多多”的发音不必调整口形，发音经济、省事，乐音性强，语调委婉、流畅，易于成诵，深受受众的青睐。即使“×多多”组合中偶尔出现三音节搭配（如“喜多多”广告词）时，“多多”仍处于支配地位，是整个结构的语义和节奏重心，语感上仍是一个整体，成为一拍，念起来仍然节奏明快，顺口悦耳，有和谐自然、明快匀称的音响效果。
语音音响效果还跟用词有直接的关系。高尔基曾经说过:“语言的真正的美，是由于言辞的准确，明朗和响亮动听而产生出来的。”所以注意音响度的配合，多选用韵母发音响亮的字眼，多选用平声调字，也是语言修辞的一个内容。
在普通话所有元音音素中，“多”的韵母ｏ是仅次于ａ的比较响亮的一个元音。另外韵母中的韵头也影响到音节的响度，开口呼韵母较其他韵母更响亮一些。而元音ｏ正属于开口呼类韵母。如果一句或几句中全是响度小的字音排列在一起，听起来就会感到沉闷，有意识地多用一些韵母响度大的字会使语言更清晰明亮。
声调与字音的是否响亮也密切相关。现代汉语四声可以分成平仄两类， “多”的声调阴平属平声字，既高又平，拉得长，送得远，比较响亮。在语句表达中，声调总的使用规则是平仄相调，使语音抑扬起伏，但如在某些句子的末尾连用平声字，也会起到增强语音响度的表达效果。
三、节奏明快，顺口悦耳。与“多多”连用的成分一般是表示人们希望得到的某种东西的双音节名词，这取决于“×多多”的内部结构，同时也是汉语偏爱成双作对的文化印记。郭绍虞先生曾经说过：“汉语在语句组合之外，再要求音节上的对称……汉语四言词组合的选用，当然以意义为主，但在可能的范围内还是兼顾到音节问题。”汉语历来青睐四音节短语，所以，和“多多”连用的名词大多是双音节名词，与“多多”一起构成四言组合。同时“×多多”短语也常与其他四言组合搭配使用，从而产生了相当一部分“2+2”式和“4+4”式“多多”类组合。
“×多多”结构的四个音节在语感上分为两拍，双音节名词或“的”字短语一拍，“多多”一拍。这是由“×多多”本身所具有的结构特点所决定的。这样读来朗朗上口，富有节奏感和气势，也符合汉民族的审美要求。汉语的单音节不足以构成一个音步，这与汉语的韵素（mora）缺乏足够的长度直接相关。标准的音步必须至少要由两个音节构成。所以单音节词是很少与“多多”连用的。此外，“×多多”的语言节奏较“有很多×、×非常多”等快，顺口悦耳，符合口头传播的需要。故此，“×多多”所负载的口语色彩在广告语体中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从语速上说，“×多多”以其轻快短促的方式，在有限的时间里，能够传达出更多的信息，符合语言交际的经济原则，满足了人们快节奏的交际需要。“×多多”结构的节奏感，不但使其形式整齐，更使其语义得到加强，从而使人印象深刻。“多多”作为全句的信息中心，位居句末，成为全句强调的重心，符合汉语句末强调这一语用特点，有“惊堂木”式的表达效果，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提高了信息的清晰性。
声调在汉语中起区别意义的作用。汉语声调的实质是音节中音高的变化。平仄抑扬律作为诗词格律的最主要的内容之一，不仅在诗词中，即使在日常用语中人们也喜欢使用平仄相配的语言成分。现代汉语四声中，阴平阳平属平调，上声去声属仄调。平声的特点是高而平，可以拉长而不变音；仄声比较短，不能拉长，拉长了就容易变音。平仄相间，搭配得当，可以使语音抑扬有致，错落有间，产生和谐悦耳的音乐感。就“×多多”出现的语境来看，当然不必象古代诗词那样刻意追求平仄相间相对，但也注意到了平仄调配。在“×多多”类短语中，“多多”都属平声字，而和“多多”连用的其他成分中，很少都是平声的，至少有一个字是仄声的，这样就做到了平仄相间错落，语音避免呆板平直，节奏跌宕起伏，带给人一种变化的美，读起来抑场顿挫，听起来流畅悦耳。
四、恰切新颖，充满时代感。语言要发展，要有活力，首先要使其有创意。从古至今，人们在语言运用中最讲究的是言简意丰。“×多多” 结构以其新颖的形式，表达了一个相对广阔的语义空间，满足了人们对新颖活泼语言形式的审美追求，符合语言发展的要求。“×多多”结构的新颖之处表现在三个方面：第一，“×多多”这种说法时常用来鼓励人们参与某种活动，与“多多”连用的成分一般是表示人们希望得到的某种东西的名词，如“奖品”“机会”等，它们是新时代新信息的符号，有着时代印迹。第二，这一结构虽然汉语史上早已有之，但众所周知一直处于“低调”，近来的勃兴，源于港台、新加坡等华语社团，是东西方文化融合过程中产生的语言变异，随着改革开放的大潮而得以蓬勃发展，同样充满着时代气息。第三，“×多多”结构以一种反常的表达方式给人以清新的感觉，不乏幽默，不但表义恰切新颖，而且传递了强烈的时代感。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多多”结构具有变异之美，它的勃兴是与它具有的独特的修辞功能分不开的。
※本文系国家语委十五规划项目“流行语跟踪研究”的科研成果之一。
参考文献：
[1]裘荣棠.“多多”不规范[J].汉语学习，1999,(5).
[2]崔山佳.“多多”并非新兴用法[J].语文建设，2001,(8).
[3]王燕.说“多多”[J].修辞学习，2002,(4).
[4]刘宏.词汇法—认识语言习得本质的新视角[J].北京建筑工程学院学报，2006,（1）.
[5]何秋钊.以结构主义思想建立学科课程体系[J].理工高教研究，2003,（4）.
[6]王凯.结构主义哲学在当代建筑创作中的反映（上）[J].时代建筑，1989,（2）.
[7]郭绍虞.汉语语法修辞新探[M].商务印书馆，1979.
（沈秀丽，广西师范学院中文学院；沈光浩，渤海大学中文系语言学教研室）
一、结构精炼，表达有力。稍加留意，我们即可发现“×多多”类表达方式出现于传媒语体的比例要远远高于一般的叙述性语体。这是由于传媒语体对语言的精炼程度有较高的要求，也就是说，“×多多”与语体风格有着共变关系，在不同的语体中有不同的数值。
充当谓语的“多多”虽与其他同义表达形式“很多”等的基本意义相同，但却有细微差别：表达上，“很多”等偏于直陈，“多多”偏于描绘，并具有结构精炼、表达有力、一气呵成、无松懈感的附加效果，如“机会很多”“机会多多”就有所不同；语用上，“很多”等不受语体限制，“多多”则常用于传媒语体，一般不用于庄重的语体。既然有差别，人们就有分别选用的必要和可能。
二、动感突出，因变致奇。“×多多”常常和其他四字格搭配起来使用，这就使“×多多”的表达突显形象效果，整齐、对称，富有形式美。特别是现代汉语中的“多多”与双音节名词组合原已存在，但由于对语法规范有所突破，属于超常搭配，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从而产生形象生动、出乎寻常的变异美效果。例如：“惊喜多多”与“惊喜很多”比较，叠音词“多多”既双声又叠韵，较之“很多”，动感更为突出。无论是在新闻媒体还是在广告语体里，动感突出的形式都很受欢迎。新闻标题就常常采用对称、工整的结构加强形式的美感，广告词也常采用对称的结构从而形成和谐的语音效果，如“欢乐多多，惊喜多多”（香港六合彩广告词）。
汉语本身就是一种音响艺术，具有独特的音响审美功能，为语言美的创设提供了可能。叠音词“多多”的发音不必调整口形，发音经济、省事，乐音性强，语调委婉、流畅，易于成诵，深受受众的青睐。即使“×多多”组合中偶尔出现三音节搭配（如“喜多多”广告词）时，“多多”仍处于支配地位，是整个结构的语义和节奏重心，语感上仍是一个整体，成为一拍，念起来仍然节奏明快，顺口悦耳，有和谐自然、明快匀称的音响效果。
语音音响效果还跟用词有直接的关系。高尔基曾经说过:“语言的真正的美，是由于言辞的准确，明朗和响亮动听而产生出来的。”所以注意音响度的配合，多选用韵母发音响亮的字眼，多选用平声调字，也是语言修辞的一个内容。
在普通话所有元音音素中，“多”的韵母ｏ是仅次于ａ的比较响亮的一个元音。另外韵母中的韵头也影响到音节的响度，开口呼韵母较其他韵母更响亮一些。而元音ｏ正属于开口呼类韵母。如果一句或几句中全是响度小的字音排列在一起，听起来就会感到沉闷，有意识地多用一些韵母响度大的字会使语言更清晰明亮。
声调与字音的是否响亮也密切相关。现代汉语四声可以分成平仄两类， “多”的声调阴平属平声字，既高又平，拉得长，送得远，比较响亮。在语句表达中，声调总的使用规则是平仄相调，使语音抑扬起伏，但如在某些句子的末尾连用平声字，也会起到增强语音响度的表达效果。
三、节奏明快，顺口悦耳。与“多多”连用的成分一般是表示人们希望得到的某种东西的双音节名词，这取决于“×多多”的内部结构，同时也是汉语偏爱成双作对的文化印记。郭绍虞先生曾经说过：“汉语在语句组合之外，再要求音节上的对称……汉语四言词组合的选用，当然以意义为主，但在可能的范围内还是兼顾到音节问题。”汉语历来青睐四音节短语，所以，和“多多”连用的名词大多是双音节名词，与“多多”一起构成四言组合。同时“×多多”短语也常与其他四言组合搭配使用，从而产生了相当一部分“2+2”式和“4+4”式“多多”类组合。
“×多多”结构的四个音节在语感上分为两拍，双音节名词或“的”字短语一拍，“多多”一拍。这是由“×多多”本身所具有的结构特点所决定的。这样读来朗朗上口，富有节奏感和气势，也符合汉民族的审美要求。汉语的单音节不足以构成一个音步，这与汉语的韵素（mora）缺乏足够的长度直接相关。标准的音步必须至少要由两个音节构成。所以单音节词是很少与“多多”连用的。此外，“×多多”的语言节奏较“有很多×、×非常多”等快，顺口悦耳，符合口头传播的需要。故此，“×多多”所负载的口语色彩在广告语体中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从语速上说，“×多多”以其轻快短促的方式，在有限的时间里，能够传达出更多的信息，符合语言交际的经济原则，满足了人们快节奏的交际需要。“×多多”结构的节奏感，不但使其形式整齐，更使其语义得到加强，从而使人印象深刻。“多多”作为全句的信息中心，位居句末，成为全句强调的重心，符合汉语句末强调这一语用特点，有“惊堂木”式的表达效果，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提高了信息的清晰性。
声调在汉语中起区别意义的作用。汉语声调的实质是音节中音高的变化。平仄抑扬律作为诗词格律的最主要的内容之一，不仅在诗词中，即使在日常用语中人们也喜欢使用平仄相配的语言成分。现代汉语四声中，阴平阳平属平调，上声去声属仄调。平声的特点是高而平，可以拉长而不变音；仄声比较短，不能拉长，拉长了就容易变音。平仄相间，搭配得当，可以使语音抑扬有致，错落有间，产生和谐悦耳的音乐感。就“×多多”出现的语境来看，当然不必象古代诗词那样刻意追求平仄相间相对，但也注意到了平仄调配。在“×多多”类短语中，“多多”都属平声字，而和“多多”连用的其他成分中，很少都是平声的，至少有一个字是仄声的，这样就做到了平仄相间错落，语音避免呆板平直，节奏跌宕起伏，带给人一种变化的美，读起来抑场顿挫，听起来流畅悦耳。
四、恰切新颖，充满时代感。语言要发展，要有活力，首先要使其有创意。从古至今，人们在语言运用中最讲究的是言简意丰。“×多多” 结构以其新颖的形式，表达了一个相对广阔的语义空间，满足了人们对新颖活泼语言形式的审美追求，符合语言发展的要求。“×多多”结构的新颖之处表现在三个方面：第一，“×多多”这种说法时常用来鼓励人们参与某种活动，与“多多”连用的成分一般是表示人们希望得到的某种东西的名词，如“奖品”“机会”等，它们是新时代新信息的符号，有着时代印迹。第二，这一结构虽然汉语史上早已有之，但众所周知一直处于“低调”，近来的勃兴，源于港台、新加坡等华语社团，是东西方文化融合过程中产生的语言变异，随着改革开放的大潮而得以蓬勃发展，同样充满着时代气息。第三，“×多多”结构以一种反常的表达方式给人以清新的感觉，不乏幽默，不但表义恰切新颖，而且传递了强烈的时代感。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多多”结构具有变异之美，它的勃兴是与它具有的独特的修辞功能分不开的。
※本文系国家语委十五规划项目“流行语跟踪研究”的科研成果之一。
参考文献：
[1]裘荣棠.“多多”不规范[J].汉语学习，1999,(5).
[2]崔山佳.“多多”并非新兴用法[J].语文建设，2001,(8).
[3]王燕.说“多多”[J].修辞学习，2002,(4).
[4]刘宏.词汇法—认识语言习得本质的新视角[J].北京建筑工程学院学报，2006,（1）.
[5]何秋钊.以结构主义思想建立学科课程体系[J].理工高教研究，2003,（4）.
[6]王凯.结构主义哲学在当代建筑创作中的反映（上）[J].时代建筑，1989,（2）.
[7]郭绍虞.汉语语法修辞新探[M].商务印书馆，1979.
（沈秀丽，广西师范学院中文学院；沈光浩，渤海大学中文系语言学教研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