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

来源 :海外文摘·文学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robben11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烟雨十里春深,落花轻覆草痕;陌上青青柳色,心中念念故人。”很喜欢画家老树的这首诗,禁不住又多吟了几遍。
  老祖母的墓葬在后山坡上,一旁是她儿子的坟,中间长一棵标有红漆的竹。父亲曾带我和弟弟们去过多次。每次去,父亲均要细细地清理一遍坟上及周遭的杂树、杂草、落叶,唯独留下那根青竹,漆淡了还要刷新;然后,再在两座坟前敬上供食,洒下黄酒,烧上纸钱,燃起鞭炮,并领着我和弟弟们下跪,磕头,作揖。有一次,我忍不住劝着他:“爸,纸钱就别烧了,那是迷信;炮仗也易引起火灾的。”未料,他竟来气,怒道:“这也是迷信?”之后,鞭炮虽越放越短,但纸钱仍旧大把、大把地烧着,一直烧至灰寂烟灭。我也不再劝。因为每次来,看得出父亲的心绪格外重。我未见过老祖母及我的爷爷。关于他们母子的过往,是从父亲的口中一点一滴得知的。父亲一岁时,他母亲病逝;九岁时,他父亲也因故过世。全家上下,只剩一老一幼。他,即是他祖母独自一手拉扯大的。
  父亲说,他祖母姓黄,对他极是疼爱,乃至于他到了去镇上念小学的年龄,仍舍不得他离开。那条羊肠山路,我是熟悉的。由于过去交通工具极为落后,连自行车都少见,从乡道走,村里离镇上路途太远。我们山沟山坳里的人,去趟镇上只得爬山。上小学和初中那会儿,我常跟着同村几个年长的哥哥、姐姐走过,独自一人是绝不敢上路的。大山深处,草深林茂,溪流淙淙,鸟鸣其涧,虽可见树央泡、狗屎梨、黑粒粒、羊讨饭、山葡萄等美味野果及各种难得一见的美丽鸟儿,但山高路陡且滑,蜿蜒曲折,人迹罕至,一路上也少不了遇到各式恐怖的蛇和野兽出没的身影。老祖母,一个羸弱的女子,则要常常颠簸于此。想来,这是何等的一种情景啊!只可惜,将我父亲扶养成人后,老祖母竟撒手西去,未留下一张照片、一个画像、一丝信物或一纸半文,让人怎不倍思她的模样及万千宠爱?
  我曾好奇,父亲为何总要留着他祖母坟旁的那根青竹。父亲的母亲的坟埋在前岭,因年代久远及土层下沉,加之无标记,自他懂事起,墓再也找不着了。每年清明,他只能站在后山的祖坟旁,怅然遥对前岭的方向。祖坟,不也是人们心中一方圣地?
  今是清明,我还深深念着一人。她就是我父亲的外婆,我的老外婆。虽然不知她姓甚名谁,但有幸的是我曾依偎过她的身旁。老外婆住隔壁村,个子小小,却很坚强。生育了五男两女,因家贫,两个儿子分别被邻乡或邻村人抱养。对我的老外婆,父亲的印象是:她总是挂着慈祥的笑容,每次去她家,她總是特别高兴地问这问那,问他想吃什么。而我的记忆里,老外婆每年都要抽空去探望那些不在身边的子女。最远孩子处,竟要步行几十里。即便父亲年幼丧母,但她同样年年要见见她的小外孙。某一年,已八十多岁的老外婆还和我们一起度中秋,庆团圆。犹记得,当时月儿如玉盘,清辉满地。在自家的院里,小桌上摆满了月饼、糖儿、花生、柚果,院边、院角则燃着祝月的香烛和旺堂的叠火塔。她和我年轻的姆妈聊得正欢,我和弟弟们则提着柚皮灯,娇娇地在一旁腻着、吃着、乐着。“仔哟,月亮是婆婆,只能看,不能用手指,否则耳会疼,知道不?”时隔这么多年,我依然记得她那句温软的话。
  可是,就在我出远门读书那当儿,一向身板健朗的老外婆也走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惭愧至极的是,至今我竟未去过她的坟前。每至中秋月出,我就止不住想起她,不知月亮婆婆可晓否?
  责任编辑:黄艳秋
  美术插图:丰子恺
其他文献
村庄被一年四季的歌声滋养着。天上飞的,地上行走的,大大小小千姿百态的生灵们,从苍穹上、泥土里、草丛中、树林间、河道边一路演唱而来。它们以通俗、摇滚、美声、民族和童声等多种唱法,加之无伴奏、无指挥的独唱、联唱、合唱,乃至多声部演唱,响遏行云,震撼山岳。村庄,这位地球上生长的泥者,幸福地徜徉在歌声时光里。   对歌声的认识,我小时候就受父母的启蒙。父亲吼一嗓门野调便逗得我破涕为笑,母亲幽幽哼几句歌谣
随着时间流逝,那些能让我们从容流连的光景会慢慢消失,而我能做的,只有怀念。  记得小时候,每逢假期,我总时不时去趟洼里。洼里,是一个带有农家气息的类似游乐场的地方。在那里,有用木头和麻绳搭成的障碍物,有最原始的农家石磨和水车,有小河上的小小竹排……在那里,我和小伙伴们曾进行过酣畅淋漓的比赛,比谁最快通过全部障碍;曾肆意地在一个很不起眼儿的土坑上方抓着麻绳悠来荡去,整个场地回荡着我们的笑声;曾几个人
“听说了吗?麻州的克雷数学研究所悬赏的一百万美金要颁给莫里斯了。”  “嗯,他发表的关于‘P≠NP’的论文通过了。可是特雷弗的论文也发表了,为什么独独莫里斯获奖呢?”  莫里斯走在去研究所的路上,耳边传来这样的对话,这让他的思绪回到了三年前……  那时他和特雷弗刚刚进入研究所,两人合作钻研数学问题。他们是大学时认识的,因为都对数学有着浓厚的兴趣,随着交流讨论的日益深入,他们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题目  阅读下面材料,根据要求写作。  有三亚市民投诉野生动物青蛙,称某小区围墙外每晚有大群青蛙吵闹,影响休息。环保部门随后进行了神回复:“人和动物都是宇宙一分子,人不应自以为是,凌驾于动物之上,应珍惜动物生命。人与动物和谐相处,则世界会变得更加美丽。”“世间任何生物,都有它存在的必要,和谐相处才是硬道理,才能构成千姿百态、繁花似锦的大千世界。”“不能因为人类而破坏动物的生存空间,请给这些动物一点
就像母亲说的:“小茅屋不仅给了我们家,还给了我们生命。”   父亲当时向母亲提亲,外婆咬死了叫父亲上门招亲,不然这门亲事成不了。父亲看着连一间住得成的房都没有,咋个上门又咋个成亲呢,就提出来说上门可以,得有一间茅草屋。   母亲说行,我来建。她孤身一人上山砍木头,割茅草,回来垒墙,硬生生利用两个多月时间,在村头建起了两间像模像样的茅草屋。这下母亲出名了,有的男人自感不如,说这女的比男的都行,是
橙子鸡片、西芹炒草莓、玉米粒炒葡萄、葡萄西红柿……近日,号称“中国第九大菜系”产地的高校食堂又推出了一批新鲜菜式,被网友称作“神菜”。有网友将此类“神菜”视为“黑暗料理”,表示“让人不忍直视”;但同时,也有网友认为这是一种创意,表示“色泽好诱人,好想尝尝”。  关于“黑暗料理”的讨论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最近,高校食堂又掀起了新一轮的“中国第九大菜系”创新比拼。在笔者的惯性思维中,“中国第九大菜系”
在老家山东沂蒙山一带,每逢家人年夜里团聚时,都要为身在外地的孩子留出一个座位,再放上一套餐具,当煮好的饺子端上桌时,先将第一碗饺子放在空位前的餐桌上。  我1983年冬季入伍,到娘1996年去世的12个年夜里,这种场面每年都要在我家不大的院子里呈现。无论年夜里寒风多紧,积雪多厚,多么寒冷,娘都雷打不动地站在院子里,面朝南方虔诚地呼唤着:“儿啊,回家过年喽!儿啊,回家过年——”声声呼唤里满含祈愿和爱
在城市生活久了,都快忘记大地是什么样子了。   那天,终于走出城市。那天春光烂漫,北方天空飘着淡淡的白云,北方的大地是广阔的,被天际的蓝映衬得壮阔无比。列车一路南下,半天过去,到了徐州,我的眼界终究还是停留在无边无际的大地与天际之间。徐州人是热情的,接站的小伙儿把睢宁讲得入木三分,一同接站的志愿者小姑娘,家也在睢宁,她一路插话,夸自己的家乡如何如何美丽,可不是,天南海北的人谁不夸自己的家乡好。驱
第一章  真甜啊!这是文殊经过抢救后醒来说的第一句话。  然后,又昏迷过去。  我大声喊着,大夫……大夫……  医生和护士涌进来,开始抢救。  我喃喃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是已经抢救成功了吗?  经过紧张的抢救,文殊脱离生命危险,可是,仍旧昏迷不醒。我守在床边,看着她安静地呼吸着,俨然像一个植物人。各种管子,向她的身体里输送液体和气体。浑身插满管子的文殊看上去像一个外星人。我掏出手机给她拍
我的村子,多好的村子啊,山清水秀,人丁興旺的地方,咋说败落就败落了呢?  如今,这村子啊,像是一条正在干涸的河,人就是水,潮水似的从这滔滔而出。后来,从山外挣回钱的村里人,丢弃在旮旮旯旯的土墙房子,顺着马路两侧盖起了栋栋水泥钢筋楼房。唉,都走了,剩下我们这些不中用的老弱病残。我的四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有孙子、孙女也是沿着这河床“流”出山的……  大良呀,你多像个箍桶匠,总想着把一家子箍在一起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