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大帝(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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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一、老臣腰断出文章 马可·波罗送公主
  御史台府衙内,玉昔铁木尔拍着厚厚的奏本对陈天祥说:“你真能写呀。我一年写不了几个奏本,皇上还烦我絮絮叨叨的,不让他耳根清净。你这么多奏本呈上去,皇上什么时候看完啊?你呀,写文章写成书呆子了。我告诉你,你把这一大堆精炼成一个奏本,把那些华丽不实的字句全删除,把那些无关痛痒的批评也都砍了,只留干货,就像杀了牛一样,扒皮剃肉,只留下骨头,大汗一眼就看明白了这骨头是黑是白。你听明白没有?”
  陈天祥说:“大人,我们是言官,不给皇上陈说利害怎么行啊?到时候,皇上说我们不认真怎么办?”
  玉昔铁木尔极其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哎哟,有我呢,你快走吧,快走吧。”
  陈天祥回去反思了一天,还是没有理出什么头绪来,他又去了御史台府衙。玉昔铁木尔正坐在书案后,拿笔批阅着奏章,见陈天祥两手空空地走进来,仔细瞅着陈天祥问:“啊,什么也没带?”
  陈天祥无奈地说:“大人,我想明白了,我就在这儿当大人的面写吧。你说行了,我就收笔。”
  忽必烈回到皇宫,桑哥求见。忽必烈有些不悦地看着桑哥呈上的奏章,桑哥说:“皇上,臣知罪,没有经过皇上批准就要查核御史台。”忽必烈瞪了他一眼说:“你知罪还要上奏本,还要钩考御史台,连中书省你都列上了!”说罢把奏章掷在地上,起身拂袖而去。桑哥愣了一下,俯身拾起奏本往外走。
  桑哥满脸沮丧地回到府中,对叶李说:“我给皇上呈奏章,要钩考御史台、中书省的岁支,皇上把我的奏本扔在地上了。”
  叶李惊道:“丞相,您为什么还要揪住不放呢?这样硬碰硬会坏了你大事的。有道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丞相暂时藏藏锋芒不可以吗?”
  桑哥摇头叹息道:“自入中书省以来,殚精竭虑,日夜奔忙,没想到受小人诟病,皇上冷落……”
  叶李劝道:“丞相,皇上掷你的奏本,证明他并没有冷落你。只是他们给皇上的压力也很大,皇上为难罢了。丞相可以以静制动,看一段再说。”
  真金为贺仁杰兵败被贬一事向忽必烈求情,忽必烈听罢若有所思地说:“贺仁杰是我去大理的途中收留的。他父亲是当地富人,献金有功。贺仁杰颇有才华,也立过功,但是变得心气浮躁,在辽东一夜之间损失了一万多兵马。”
  真金说:“父汗,那也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啊。”
  忽必烈乜斜一眼真金说:“还有纳沙不花,我也削夺了纳沙不花两百户食邑。先等等吧。另外,你妹妹要远嫁西域的事情,你考虑选一个可靠的人护送。”
  桑哥府内,前几日来的西方商人拜见。商人问:“丞相,我要的货考虑得怎么样?”桑哥说:“每船你再加五千两白银如何?”商人大惊道:“丞相,那我们还做什么买卖,干脆把钱都送给丞相算了。”
  桑哥冷冷地说道:“哼,你以为我不会算?我给你算过了。这两船货到你国,两个月之内出手,你可以净赚白银两万两。你可以买一栋古堡颐养天年。你一口吃了个大胖子,你还不满足,你们西方人都这么贪婪?还是只有你一个人这么贪婪?”
  商人说:“丞相,你不能这么算账。我旅途遥远,海上走三年才能到岸。一旦遇到大风或海盗怎么办?”
  桑哥冷笑道:“看你这话说的,我还管你这些,难道你让我派兵马护送你回國?”
  商人摊手说道:“不做了,不做了!”
  桑哥挥挥手道:“送客!”
  果然不出桑哥所料,过了三天,商人又来拜访桑哥。商人说:“丞相,每船再减五百两白银如何?请丞相高抬贵手。”桑哥说:“少了一文你走人,我的这两船货出高价的人有的是。”商人搓着手,商人伸出三个指头哀求道:“丞相,每船再减三百两如何?只减三百两,三百两啊。”
  桑哥冷冷地说:“本丞相说过了,一文都不能减。”
  商人腾地站起,走到门口,又慢慢回转身来,咬咬牙说道:“丞相,你给我发货吧,我认倒霉了。”
  赵良弼在江浙行省任上病故了,消息传来,董文炳慌忙报知忽必烈。忽必烈正在院中踱步,听到这个消息,停下脚步,愣在那里,仰天长叹。
  次日,忽必烈召集群臣,商议道:“赵良弼在江浙行省任上病故了。他的江浙行省新军督军职位空缺,还须再派一个合适的人选,请各位议来。”
  博彦说:“臣以为可以让张文谦在江浙行省中选任一个得力之人任督军。”安童说:“元帅说得极是。就近选任一个熟悉水军的人即可。”董文炳道:“江浙行省参知政事张禧沉稳练达又懂水军,可以担此重任。”
  忽必烈道:“东征日本是我一大夙愿,必须选能臣良将去征讨。张禧这个人可以胜任吗?博彦你说说这个人怎么样?”
  博彦说:“皇上,我并不熟悉这个人。皇上,可以问张文谦。”董文炳说:“我了解他。皇上如果不放心,可以派人征求张文谦的意见。”忽必烈说:“安丞相派人去江浙了解张禧。如果堪当此任,把他带到大都来,我要跟他谈谈。”
  御史台府衙内,玉昔铁木尔坐在书桌后面,看着陈天祥的奏章。陈天祥站在一侧,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玉昔铁木尔看毕,皱眉道:“这哪里像弹劾贪官的奏章?我发现啊,你们一伏在书桌上,这写瘾就上来了,就像小孩子骑马一样,勒不住。来,我给你出个着儿,看你还敢不敢写长文章?”
  玉昔铁木尔说着站起来,绕过书桌走到陈天祥跟前,猫下腰,说道:“在我背上写。”
  陈天祥大惊道:“大人,下官不敢。”
  玉昔铁木尔厉声说道:“你还不快写,我这个老腰可是弯不了多长时间。”
  陈天祥只好把纸摊在玉昔铁木尔的背上,拿起笔,沾墨写了起来,写得飞快。须臾,汗流下来,滴在纸上,他也顾不得擦。玉昔铁木尔的脸上也滴着大滴大滴的汗珠。
  半个时辰过去了,玉昔铁木尔脸上汗流如洗,弓背站在那里,陈天祥也汗流满脸在玉昔铁木尔背上写着奏文。突然,陈天祥说了一声:“好了。”   玉昔铁木尔扑通倒在地上晕了过去。陈天祥慌忙扶起他,大喊道:“来人!”
  两个侍卫进来用水喷脸。玉昔铁木尔醒过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秀才文长要人命啊。”
  侍卫把玉昔铁木尔扶卧在长椅子上,捶着他的腰。陈天祥跪在头前念奏文,玉昔铁木尔闭着眼睛听毕自言自语道:“老臣腰断出文章。”陈天祥高兴地站起来说:“大人,通过了,请签押。”玉昔铁木尔依然趴在那里签了押。
  陈天祥在书桌上挥毫把玉昔铁木尔刚才感叹的两句话写了副对联:“秀才文酸要人命,老臣腰断出文章。”
  陈天祥想了想又写了横批——秀才老臣。
  总管办好了那位西方商人的事宜,回来向桑哥复命。桑哥说:“好。能赚多少?”总管伸出两个指头说:“至少二十万两白银。”
  桑哥不满足地说:“再冷冷他,还可以多赚万两。”
  总管说:“丞相真能挺啊,在下佩服之至。”
  大都原野上,忽必烈与马可·波罗二人并肩走着。忽必烈问他:“你来我国有多少年了?”马可·波罗答道:“有十三年了。”
  忽必烈关切地问:“想家乡了?我们孛尔只斤家族内有很多大汗、大王们到过你们那里。”
  马可·波罗说:“是啊,大皇帝,我听你们史官说过。其实,你们的钦察汗国离我们就不远。”
  忽必烈说:“我看过扎马鲁丁的地理志,我知道那里最早是我的大伯汗术赤建立的,后来我的堂兄拔都强盛起来了。遗憾的是我没有去过那里,我亲兄宪宗皇帝去过那里,那是长子军西征之时,我不是长子,所以不让我去。”
  马可·波罗说:“大皇帝,我回去看看家乡,如果允许,我想还来。你让我在你们国当了官,又让我走了好多地方,你对我太好了,还有你的太子,你各地官员们。我跪下给你磕头。”马可·波罗咚地跪在原野上磕起头来。忽必烈向前扶起他,让他起来。马可·波罗擦着眼泪站起。忽必烈也眼睛湿润了,说:“你不容易,你不图钱,不图官,一待就是十三年。你说你走之前想要什么?你拿得动的我都给你。”
  马可·波罗说:“大皇帝,我别的不要,我要一艘大船。我要从海上回去。”
  忽必烈说:“噢,好,我在福建正在建造大船,给你一艘。”
  大都梦香阁酒楼里,一个包间内,赵孟頫坐在桌子后饮酒,左右坐有两个歌妓。屋中有四个歌女在跳舞,放着南曲。赵孟頫迷离着双眼,似醉似醒,两个歌妓轮流往赵孟頫嘴里灌着酒。赵孟頫睁开眼站起来唱起了文天祥的《过零丁洋》。
  这时,叶李恰好摇着扇子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侍从。叶李上了二楼,走过赵孟頫的包间,听到里边传出赵孟頫的《过零丁洋》歌。叶李仔细听了一阵,然后转身往外走。赵孟頫挑起门帘,出来说道:“叶李兄,来迟了还不快进来?”
  叶李施礼道:“孟頫兄,下人找我,府上有事,先告退了。改日再聚。”
  赵孟頫冷笑了一声,不屑一顾地退回房间内,继续唱,一边继续喝酒。
  叶李回到府中,叫来了阎复,问桑哥这些日子找他没有,阎复说,自从辅政碑事件之后,就再也没有找过他了。怎么了,桑丞相出事了吗?叶李不无忧虑地说道:“有道是物极必反。桑哥恃寵骄横无度,惹怒了勋旧贵戚,引起百官怨恨,必步阿合玛后尘。我几次苦口婆心地劝他,他一点都听不进去。真是水满则溢,堵也堵不住了。你以后不要再跟桑哥来往。找机会我让你放外任到故地。”
  阎复施礼谢恩,叶李又说:“今后少到梦香阁之类的酒馆作乐。昨晚赵孟頫约我到梦乡阁一叙,结果因事我晚到了一会儿。你说他在干什么?他在唱文天祥的《过零丁洋》。”阎复不以为然地说:“皇上极喜欢文天祥,都给他宰相做。赵孟頫也是皇上宠臣,他唱零丁洋正在理儿上呀。”
  叶李说:“听我的,以后少跟南宋故臣唱和。听明白没有?还有,往我这里也少来。有事我会找你的。”阎复说:“恩公有点草木皆兵了吧,当今圣上对大宋故臣都不薄啊。”叶李无奈地说:“你真是冥顽不化。”
  马可·波罗要回国了,真金来为他送行。真金问他:“你准备回国了?你跟父皇说了吗?”马可·波罗说:“是的。我来你们国十三年了,我该回去了。说了,大皇帝也同意了。他还答应给我一艘大船。”
  真金说:“啊,真的?那我也给你一个礼物。”说着真金领马可·波罗来到了东宫马厩,真金说:“把我那八黄牵出来。”
  御马官让八个驭马手牵出了八匹黄骏马,一个个身材修长,两耳直竖,威风凛凛。
  马可·波罗惊呼:“啊,这马这么漂亮。颜色都一样,太好看了。”真金说:“喜欢就选一匹吧。”马可·波罗:“给我一匹?我不能要。我已经要了一个大船了,不能再要别的了。我知道这是太子精心挑选的心爱之马,我不能夺人之爱。”
  真金说:“那好吧,你骑骑这个马,我们溜一圈马去,好吗?”
  马可·波罗高兴地说:“好,好,溜一圈马去。”
  大都郊外的原野上,真金与马可·波罗二人放马狂奔。到了一个湖边,两人勒马下马,面对着湖坐在草地上。马可·波罗眯缝着眼眺望着湖面,若有所思地说:“你知道吗?太子,我的家乡就建在大大的湖上,叫威尼斯水城。跟你们江南的一些村庄差不多,建在水上,邻里串门都划船去。离开家乡太久了。你们这里很富足很安定了。我们那里饥荒瘟疫经常发生,各国之间更是战乱不已。我不知道我的家人现在如何?”
  真金说:“你别难过,我让帝师给你和你们全家做法事祈福。这样你和你们全家人都会平安无事的。”真金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马可·波罗,我给你一项任务行不行?父汗要把我妹妹嫁给西边。正在选可靠的送亲使,你回去正好护送公主可以吗?”
  马可·波罗说:“行啊,我送公主,这多荣耀呀。大皇帝同意吗?”
  真金笑着说:“他这么喜欢你,肯定会同意的。”   察必看起来又老了很多,体力也大不如前了。
  她正坐在椅子上打盹儿,见忽必烈进来了,就问他公主什么时候走。忽必烈说:“还没有选好护送公主的合适人呢。”察必拄着拐,一步步挪动着说:“你把我的姑娘都嫁得远远的,有的一离开几十年再没有见过。这一个,我想嫁得近点,三五年可以见上一面,结果嫁得更远去了。”忽必烈说:“这不都是祖宗留下的规矩嘛。”察必说:“祖宗留下的规矩就是把女孩子当礼物,送给无论远近好赖的一个一个国王。”察必说着颤巍巍地往里走,说道:“明早,我给我姑娘梳最后一次头。”
  次日早上,察必坐在床沿,公主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腿抽泣。察必颤抖着手梳着女儿的头,哽咽着说道:“哭吧,把委屈都哭出来。你姐姐们走的时候也都哭,你哭得最让我伤心。你一离开我身边就没有姑娘了。你父皇说过这是祖宗规矩。母亲也知道这是祖宗规矩呀。”察必边说边梳着头,强忍着泪水。
  早朝,忽必烈问真金说:“我让你选一个合适的送公主的人,你还不回话。”真金笑道:“父皇,这个人儿臣给您带来了。”说着用手指着马可·波罗。
  忽必烈一时愣住了,突然明白过来说:“啊,我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呢。”
  马可·波罗起身施礼道:“大皇帝,我愿意护送公主,我也是您的百姓,您的官啊。”
  忽必烈大喜,说道:“好,我任你为国亲郎,送亲使,护送公主。我给你国书符节,这样路经各国,他们都会接待保护你,你也安全了。”
  马可·波罗说:“太感谢大皇帝了!”
  桑哥在府内惴惴不安,问总管叶李来了没有。总管说派人去叫他,去的人回来说,叶大人没在府上,家人也不知去哪儿了。桑哥又问阎复,总管说阎复报说自己偶感风寒,正在吃药发热呢。桑哥腾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大怒道:“哼,一对小人!我还是一品丞相呢,你们竟敢躲着我!你亲自去叫他们俩,告诉他,如果不来,我去请他们!”
  桑哥放出了狠话,叶李不敢不来。桑哥一见到叶李,就用讥讽的口气说:“叶大人听到本丞相的什么消息了吧?”叶李强作镇定地答道:“朝中赞美丞相之声不绝于耳啊。”桑哥阴笑道:“叶大人入朝以来,本相待你不薄吧?有道是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么叶大人怎么报答本相啊?”
  叶李不卑不亢地说:“不知丞相让我怎么报答?”
  桑哥说:“你给我写一个德政碑呈到皇上那儿去。”
  葉李正色道:“丞相是在取笑下官吧?丞相,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求丞相听我几句肺腑之言。丞相已位极人臣,百官之首,应该有海纳百川的胸怀,不可四面树敌,这样会害了自己。忠言逆耳。下官写德政碑怕成了丞相的墓志铭。”
  桑哥腾地站起来,用手指着叶李骂道:“养个狗还替主子汪汪两声。你却……”
  叶李也站起身来,厉声说道:“士可杀不可辱,请丞相收回刚才的恶言。”
  玉昔铁木尔将写好的奏章呈给忽必烈看,忽必烈看毕问:“这奏章写得干净利落,一目了然。这是陈天祥写的吗?他那又臭又长的文章我一看就心烦。他怎么学会的?”
  玉昔铁木尔笑道:“这是臣逼出来的。我让陈天祥写了几次都太长,我发现这些书生一旦面对书桌就收不住笔,洋洋洒洒写个没完没了。我突然心生一计,我弯下腰让他把纸展在我背上写,看他还敢写长不?就这样,他写好了,我也晕过去了。现在腰还痛得直不起来。”
  忽必烈听罢哈哈大笑。
  玉昔铁木尔说:“皇上,还有呢。陈天祥就此写了一副对联。上联是‘秀才文酸要人命’,下联是‘老臣腰断出文章’,横批是‘人命文章’。”
  忽必烈品了品这副联,不满地说:“哼,你是不要桑哥的命不罢休啊!玉昔铁木尔,你什么时候学的用这个办法来哄我。”
  玉昔铁木尔说:“皇上,是您逼的。奏章您不看,只好用杀牛扒皮剔骨头的办法,把几块骨头让皇上看,皇上一看便知是黑是白了。”
  忽必烈说:“我还看不明白是黑是白?这奏章我先留在这里,短文章我长看。”
  玉昔铁木尔辞别忽必烈,来到安童府里。
  安童说:“皇上接了你的奏章,看来有些松动了。真是下了功夫了。”
  玉昔铁木尔苦笑道:“为这奏章老夫腰成了弓了。不下功夫不行啊。皇上年迈,太子久病,让桑哥再狂妄下去,朝纲必乱。不得不出此下策。”
  安童说:“北地镇守昔班派使说,海都又有迹象表明重新起兵。他是不死不罢休啊。”
  玉昔铁木尔叹了一口气说:“啊,这个祸害,捣乱到什么时候是头啊?皇上知道了吗?我想还须派一个得力将领彻底解决这个祸害。”
  安童说:“还没跟皇上说呢。这事,由我和博彦商议,你呀,趁这个好势头,再加把油,对桑哥的火烧得旺旺的。”
  桑哥拜见忽必烈,说道:“皇上,江浙行省御史台冗员太多,开支太大,臣以为纯属无用,建议取消了它。还有六部现在是三品,臣建议升为二品。”
  忽必烈盯着桑哥,不满地说:“噢,你管的部就要升格,你管不着的就要截汰?”
  桑哥有点委屈地说:“皇上,臣没有私心。听说公主要远嫁东罗马国王?皇上,您知道臣在经略吐蕃时出使过印度、波斯,对那里的山形水势道路熟,臣求皇上,臣护送公主去东罗马。”忽必烈有点惊讶地说:“啊,一个丞相当送亲使?”
  桑哥说:“皇上,送公主是两国交流的大事,臣怕途中出意外,路途遥远山艰水险啊。臣为皇上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忽必烈沉思了一会说:“难得你有此忠心,但是,这事恐怕不妥。我跟其他大臣们商议一下。”
  叶李出得桑哥府,径直来真金这儿诉委屈。见到真金,叶李面色凄然地说:“太子,您就把臣放外任吧。桑丞相让人实在受不了。”
  真金不解地问:“我知道你跟他来往密切,突然怎么了?”
  叶李说:“太子恕罪,起初桑丞相理政颇为勤勉,对下官也很器重,因为他也知道皇上、太子器重下官。于是,下官误以为他是忠臣,与他来往就多了。后来他鼓动臣上写德政碑,我开始觉得不对劲,就当面进行抵制,从此他怀恨在心。”   真金说:“叶大人,你的为官操守父皇很赏识,你不会一脚踩歪,上了贼船吧?”
  叶李说:“太子,臣与桑哥只是官属交往,有一些私谊,但是没有参与过他的任何恶行。太子,前天他叫臣去他府上,臣托故没有去。他第二次派总管来叫我,臣去了,结果他又逼臣上德政碑奏章,臣一口回绝,遭到他的辱骂。臣实在不堪侮辱。朝廷有这样的丞相我这官不做也罢。士可杀不可辱啊。”
  真金说:“大丈夫要能屈能伸。你是朝廷三品大员,没有皇上旨意,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桑哥自告奋勇要求护送公主,忽必烈心中甚是欣慰,对真金说:“真金,百官之中唯独桑哥请求护送公主去东罗马,忠心可嘉。”
  真金一惊,说道:“父皇,您同意了?这万万不可啊!桑哥这是在试探父皇,他明知父皇不会让他去,因为他是丞相。”忽必烈说:“我要是真让他去了呢?”
  真金说:“父皇,桑哥锋芒毕露又深不可测,他在吐蕃、党项经营多年,与波斯也有来往,难道父皇不怕他有变?”
  忽必烈一惊,半晌无语。
  东征日本,始终是忽必烈不变的方针,也是谁也动摇不了的。这天,忽必烈又召集群臣,商议此事。忽必烈说:“先让范文虎说说备征情况。”
  范文虎说:“皇上,各位大人,臣自统领江浙新军并备征以来,现在已造出大小战船两千六百艘,水战兵器、铠甲足够十五万兵马所用。经几年的水战训练,水师战力足可以出海作战。臣等只待皇上一声令下,可以万船齐发出海,征讨日本国。”
  博彦问道:“出海作战的军粮筹备如何?”范文虎说:“这几年江浙风调雨顺,粮食丰收,官仓充盈,军粮决无问题。”安童问:“军心士气如何?”范文虎答道:“军心思战,士气高涨。”
  真金说:“东征日本是自开国以来最大的对外海战,非同小可,将军应该周密考虑,把海战利害思虑清楚,一旦出海后续不继,孤军深入再挽回就来不及了。”
  范文虎保证道:“请太子放心,微臣有多年率水师经验,不会有差错的。”
  忽必烈问:“张禧,江浙人心可稳?百官可努力?”
  张禧说:“禀皇上,江浙人心思治,人民安居乐业。民心可用啊。百官中虽有懈惰者,但是多数为政勤勉,齐心努力。”
  忽必烈说:“江浙百官努力,民心可用,东征日本,大局不可动摇。赵良弼在督军任上殉职,令我感动。授张禧为新军督军,协助范文虎继续缜密做好东征准备。江浙各路府的军备调用由张禧总领。”
  退朝后,博彦来见太子,说道:“太子,臣昨天观察,范文虎这个人言辞浮躁,我怕他讲的有水分。太子,十几万大军几千艘军船,耗费如此巨大,不可轻易动啊!臣想去一趟江浙深入了解一下备征情况,这样会稳妥一些。”
  北边海都又要兴兵作乱,这成了忽必烈心头最大的一块心病。不解决海都问题,忽必烈整天坐卧不宁,如鲠在喉,寝食难安。
  一天,博彦来报:“皇上,北地镇守使昔班来急使禀报,海都又在召集兵马,迹象表明他又要起兵。臣已严令昔班严密监视海都动静,如果能够寻到他的踪迹即可进兵追剿。”
  忽必烈听罢大怒道:“这个天不灭的祸害!抓到海都,非把他碎尸万段不可!”
  安童说:“臣知道海都对那里的山形水势,民风民俗最熟悉,他居无定所,飘忽不定,不可寻找,只有等到他起兵进攻才可以追剿。”
  博彦说:“皇上,先别着急,一旦告急,臣再率兵前去,不彻底剿灭,誓不还朝。”
  忽必烈说:“先不要说这个,二位在,我给你们说件事,桑哥请求护送公主去东罗马。二位以为如何?”二人互相瞅了瞅。安童说:“皇上,不能允准。桑哥居心不良。桑哥从党项、吐蕃起家,又和波斯等国多年交往,他一旦挟公主起二心,皇上如何处置?”
  博彦说:“皇上,我同意安丞相的看法。桑哥如今深知自己受到百官忌恨,所以,想通过这件事来向皇上表明忠心,又试探皇上,其居心不可预测。皇上不能让他去。臣还担心他即使是安全护送公主到东罗马,一旦有变留在那里不回来。结果堂堂的丞相跪在异邦寻求庇护,对国名有损啊。”
  真金把桑哥叫到自己宫中,严厉地斥责道:“桑哥,你身为丞相应该宽厚待部下,不要恃权苛待部下。”桑哥脸色大变,说道:“太子,下臣不知太子说的什么意思。”
  真金严肃地说:“你懂得几种语言,对不少族群的风俗都很了解,你应该知道党项人有句格言——为人宽者得人宽,为人窄者得人窄。”
  桑哥羞得满脸通红,說:“太子,当朝为官,一味宽容,朝政必然废弃,那时候太子也会责罚臣的。”真金最后说:“我再送你一句话,草原有句话,驴耳朵里放金子也拨拉,放粪蛋也拨拉。你退下吧。”
  真金去见忽必烈,说:“父皇,听范文虎备征汇报,儿臣还有点不放心,儿臣想去一趟江浙好好了解一下备征,以防疏漏。”
  忽必烈想了想,说道:“东征确实事关重大,你可以去一趟。了解江浙百官,体察民情,督察备征。”
  真金退下,忽必烈叫来了桑哥,说:“桑哥,你身为丞相护送公主不合适。你是丞相,你不宜去。这事再不要提了,我已定了护送人员——马可·波罗。”桑哥惊问道:“外国人啊?”忽必烈斥责道:“什么外国人?他也是元国朝廷命官,在我国生活了十三年,早就是我的臣民了。”桑哥听罢默然无语。
  真金要去江浙,贺仁杰也要去。真金说:“还没给父皇请示呢。”贺仁杰说:“我是您的侍卫长,跟您走还用向皇上请示啊。”真金说:“你跟别人不同。”说着剧烈地咳嗽起来了,吐出了一口血。贺仁杰大惊,要去叫太医,真金赶紧捂住他的嘴,要他严格保密。贺仁杰想问为什么,真金厉声呵斥他不要问。
  出了东宫,真金去见忽必烈,对他说:“儿臣要去江浙,想让贺仁杰也跟着去。”忽必烈说:“那就去吧。”真金说:“他还是百夫长呢。贺仁杰无大错,不能罚他这么久。”忽必烈说:“有无大错,你比我清楚。让他跟你去,看他这次如何表现,回来再定。”   陈天祥到御史台府衙去见玉昔铁木尔,玉昔铁木尔说:“你再等两天好吗?我这腰还痛着呢。”陈天祥问:“奏章呈上去这些天了,皇上怎么还没有签批?”玉昔铁木尔说:“这次皇上又嫌你写得太短了。”陈天祥惊讶地说道:“啊,果然不出我料吧。”
  玉昔铁木尔笑道:“你呀你,還惦记着写长的。皇上赞许你写得精练。”陈天祥说:“大人取笑我。皇上已赞许了,为什么还没签批?”玉昔铁木尔说:“看你笨的,皇上赞许你文章精练,没说这事就准了。”
  桑哥府马厩里,驯马手们在刷马。一匹白马高大威武,不停地跺着前蹄嘶鸣着。这时,桑哥与总管走过来。二人走到白马前,桑哥接过驯马手递过来的缰绳,抚摸着马脖子说:“好马,真是好马,这是谁送的?”
  总管答道:“是波斯国王送的。白马是神马,这样的好白马实在难得。”
  桑哥说:“我知道太子养有八黄,个个好马。我要养八白,个个神马。”
  总管慌急说道:“丞相,万万不可。据史官记载,太祖大汗在世时,也只养八黄,没有养过八白。”
  桑哥不屑地说:“我养,不就是养马嘛。不要说了,遛马去。”
  桑哥骑着白马,驰骋大都郊外草原上。
  无巧不成书。此时忽必烈正坐在马车上前行,真金突然看见了飞奔在不远处的白马,于是慌忙报知忽必烈。忽必烈眺望着,说道:“谁呀,这是?”真金命贺仁杰去叫住他。贺仁杰领命,放马迎了过去。
  四十二、刘秉忠湖边归西 忽必烈心愿未了
  桑哥见有人追来,于是猛蹬马肚,纵马狂奔起来。贺仁杰从一侧逼近过来,身后跟着十几骑侍卫。贺仁杰大喊道:“快停下,快停下!”桑哥根本不理睬,继续狂奔。贺仁杰对侍卫说:“快,围住他,围住他!”
  侍卫们从三面围追桑哥。贺仁杰已看清是桑哥丞相,便大喊:“桑丞相,快停下。我是侍卫长贺仁杰,我是侍卫长贺仁杰!”
  桑哥依然不理,掉过马头又飞跑,贺仁杰的侍卫们围住了他。桑哥勒住马,大叫道:“我是丞相,你们要干什么?”
  贺仁杰手指着车仗用低沉的声音说:“你看那边。”桑哥举目看见了皇帝车仗,跳下马来说:“贺侍卫长,我不知皇上也在这里。”贺仁杰喘着粗气说:“快跟我去皇上那儿请罪。”桑哥跟着贺仁杰往这边走过来。
  忽必烈坐在马车上,桑哥跟着贺仁杰走过来,跪在车前说道:“罪臣桑哥实在不知皇上在此,放马狂奔,罪当受罚,请皇上责罚罪臣。”
  忽必烈异常平静地说:“你那白马从哪里来的?”桑哥说:“罪臣从青海买来的,本想献给皇上,不料该马没有好好调驯,性格十分暴烈。臣今日想好好调驯,然后送到御马寺去。恰巧皇上到此,臣实在不知,求皇上恕罪。”忽必烈让他回去,命车仗徐徐向前。
  桑哥回到府中,牵着那匹白马,用手十分怜爱地摸着马的脖子,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总管说:“丞相,你话都说了,快送过去吧。”桑哥依依不舍地说:“你真是一匹追风马呀,当得神马这两个字。我这日子选的不对,怎么偏偏就碰上了皇上也到那里了?”
  总管劝阻道:“丞相,您喜欢白马我让人再找,这匹马可是给您惹了大祸了。您还心疼它,快送过去吧。别犹豫了,快送过去吧。”
  桑哥说:“你说,我换一匹送过去行不行?皇上还能在乎这个?”
  总管着急地说:“皇上不在乎,有人在乎。尤其是那贺仁杰眼睛比鹰眼还尖,那天他追你,早把这马的身材跑姿记得清清楚楚。他都不用眼睛看,用鼻子也闻得出这马的味道来。你换马就是欺君之罪。”
  桑哥拍拍马脖子,痛心地说:“真不忍心啊。”
  忽必烈回到宫中,把真金叫到身边说:“真金,董文炳已经老了,我不能再让他陪侍我了。你把贺仁杰送回来。另外,你让马可·波罗来见我。三日后他就护送公主出发了,我要好好嘱咐他。”
  真金遵命,忽必烈说:“你母亲病得不轻。”真金说:“去江浙的日期退后可以吧。我怕母亲……”忽必烈说:“走吧。年迈之人经常得病,不会有大事。”
  马可·波罗临出发前,忽必烈把他叫到身边,叮嘱道:“我给罗马教皇、法兰西国王、英吉利国王的国书你都带过去,交给他们,告诉他们我们大元国欢迎他们本人和友好使臣以及百姓、商贾,我们大元国敞开国门欢迎他们,我的几个汗国都在他们门口,我们友好相处。”
  马可·波罗答道:“大皇上,我都记住了。”
  忽必烈笑道:“我担心他们不敢来呀。十几年前我让你的父亲带来一百个工匠术士,你们的国王们却没敢。”
  马可·波罗说:“大皇帝,他们确实是不敢。他们一没有你这么大辽阔的土地和数不清的人口,二没有你这样的蓝天般的胸怀和眼光,所以,他们都怕!”
  忽必烈听罢哈哈大笑道:“他们让我的祖汗这个上帝的鞭子抽怕了,情有可原。但是,无论如何你把我给罗马教皇、法兰西国王、英吉利国王的信交给他们,告诉他们我忽必烈欢迎他们本人以及他们的使者来我们大元国。我们大元国的大门永远敞开着欢迎我远道而来的安达,啊,远道而来的安达。”
  马可·波罗激动地说:“大皇帝您真是个世界大皇帝,全世界所有皇帝都在您脚下颤抖,他们对您而言都是小皇帝。”
  忽必烈笑道:“马可·波罗你也会说话了,不要说了。还有,你要小心谨慎,不得有半点疏忽。除了公主的随从人员以外,我给你配一个副使,给你当助手。”
  忽必烈命人去把官服拿来。二侍女从里捧出两大布包放在马可·波罗跟前。忽必烈说:“这是给你的四季官服,也是给你的送行礼物。今晚,我还给你设宴送行。回到家乡后还想来,随时可以来。我活着我还接待你,我死了太子接待你。这里也是你的家。”
  马可·波罗站起来施礼,深情地说:“谢大皇帝!这里也是我的家,也是我的家!”
  东宫马厩里,真金、贺仁杰二人站在一旁,看着驯马手们在刷八黄。真金说:“桑哥识马呀。那白马可真是匹宝马。”   贺仁杰说:“是个好马。那天皇上问起他哪儿来的,他说从青海贩来的。我看那马应该是波斯马。”
  真金惊讶地问:“噢,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贺仁杰说:“波斯马、青海马最大区别是波斯马后臀比青海马宽,后腿更有力。”
  真金说:“从青海贩来的波斯馬也未可知,贺仁杰,父皇认为董文炳老了,还让你回到他身边。去吧,父皇自你小时候就喜欢你。”
  贺仁杰沉默不语,良久,才说:“那谁跟你?”真金说:“朝伦怎么样?”贺仁杰想了想说:“我看可以。”真金说:“那就让他跟着我吧。”
  公主明天要出嫁远方了,这辈子恐怕再也见不到面了,察必的心也碎了。有哪个女儿出嫁,当母亲的不心疼呢?察必坐在床沿上,公主穿着嫁装跪在床前失声痛哭,她颤抖着双手抚摸着女儿的脸。
  站在周围的侍女无不泪挂脸上。这悲痛的沉默,实在是令人窒息。
  桑哥把马交给御马苑了,生怕忽必烈不知道,于是亲自跑去告诉了忽必烈。忽必烈问是哪儿的马,桑哥说是青海的。忽必烈说,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桑哥说,这是臣下的荣幸。忽必烈问,那天我的车仗那么多人,你就没看见?桑哥说,马跑得快,眼前景物缭乱,两耳呼呼灌风,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啊。忽必烈笑着说,原来如此。
  御史台府衙院内,玉昔铁木尔正在懒洋洋地晒太阳,只见陈天祥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人,满朝文武都在议论,前日桑哥骑着白马在皇上车仗前飞奔,耀武扬威,还差点惊了驾。您说这罪不可赦呀,大人,我们台察官们为朝廷纠劾百官,此等狂徒不弹劾,我们是失职呀。”
  玉昔铁木尔撇撇嘴说:“咳,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就这个。咳,陈天祥啊陈天祥,论学问你通古博今,论做官你连百家姓都不懂。去,去,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贺仁杰认为,桑哥进献的马应该是波斯马,于是过来报知忽必烈。此时忽必烈正在皇宫花园的一个亭子上坐着养神,听贺仁杰说完,忽必烈问:“你认为白马就是波斯马?”贺仁杰说:“皇上,那天在野外我就感觉到它是匹波斯马。昨日我到御马苑特意看了,确实是波斯马无疑。”忽必烈望着水面说:“噢,你打听清楚这个马的来历。”
  贺仁杰点点头,这时,一个侍卫走到亭子边说,博丞相求见。忽必烈于是站起往外走,贺仁杰跟上。
  到皇宫内坐定,博彦说:“皇上,海都果然又起兵了。”忽必烈表情痛苦地说:“他让我不得安生啊。为了剿灭他,死了我的儿子北安王、两个侄子和无数将士。”博彦说:“皇上,臣带兵前去。还是那句话,不彻底剿灭他,誓不还朝。”忽必烈说:“我不忍心再让你出征了。”博彦说:“皇上的知遇之恩,无以回报,臣只有平定叛贼,心里稍安。皇上,我镇北数年,熟悉那里草草木木,让臣去吧。”忽必烈感叹道:“真是治世出贤臣,变乱显良将啊,容我跟安童他们商量一下吧。”
  博彦退下,贺仁杰进来报说:“皇上,那白马是波斯国王送给桑哥的。”
  忽必烈听罢,拈着胡须沉默着。
  御史台府衙内,玉昔铁木尔正在批阅奏章,陈天祥过来了,说:“大人,我们上的那么多奏章,皇上为什么还不签批?桑丞相克扣各行省御史台的支用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了,再这样下去,各行省御史台都要关门了。”玉昔铁木尔不耐烦地说:“就这事?还有别的吗?”陈天祥使着小性子说:“这事还不够啊?大人,我实在忍受不了了,大人干脆让我放外任吧,眼不见心不烦。”玉昔铁木尔说:“不想干了是吧?那好,我给你找个心不累的地方,你去吗?到马厩喂马去!”
  陈天祥愣了片刻,又扑通跪下说道:“下官谢大人,我这就去马厩了。”
  御史台府马厩里,陈天祥整整齐齐着四品官服,拿着簸箕往马槽里添草料,边添草料还边念叨:“马儿马儿吃吧吃,不用愁来不用急,人若变成马儿好,只管喝来只管吃。”
  几个养马人过来要抢他手中的箕,说:“大人,小的们喂吧,大人别把官服弄脏了。”陈天祥不耐烦地说:“去去去,从今往后我就是马倌了。”
  养马人只好傻呵呵地站在一旁。
  陈天祥陈大人亲自来喂马了,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马厩,来看的人越来越多了。马夫们站在一旁,嘻嘻哈哈,指手画脚地嘲笑着陈天祥。一个马夫说:“大人,你喂马比写文章漂亮多了。”另一个马夫说:“我们干脆换了吧,你把你官服脱给我。”还有一个马夫说:“你们不知道,陈大人有个顺口溜更好呢,让陈大人唱给咱们听听。”
  陈天祥正了正衣冠,清了清喉咙说:“各位听着,我这个顺口溜就是给你们编的,我念给你们听—— 马儿马儿吃吧吃,不用愁来不用急;人若变成马儿好,只管喝来只管吃。”
  马夫们听完一齐喝彩道:“好!”这时,玉昔铁木尔走了过来咳嗽一声。众人回头瞅着他,都跪在那里。玉昔铁木尔叫了一声陈天祥,陈天祥慌忙施礼,玉昔铁木尔让他走,于是两人往外走了,马夫们站在那儿,傻傻地看着他们。
  海都又起兵了,博彦对忽必烈说:“海都又起兵进犯哈拉和林。昔班告急。”忽必烈叹息着说:“海都不除,我夜不能寐。”桑哥说:“皇上,臣愿领兵前去剿灭海都。”玉昔铁木尔乜斜一眼桑哥,不屑地说:“这是去打仗,不是去收银子。”桑哥瞪圆了眼说:“我当年平定吐蕃叛乱,皇上知道,你们也都知道。大人为什么蔑视我?”博彦说:“皇上,还是臣去吧。我熟悉那里的山形水势,熟悉海都的战法。”安童和玉昔铁木尔都表示赞同。
  忽必烈说:“我本想让真金再去平北,但是他到江浙监督水军练习和备征日本。一时回不来,博丞相又愿率军平北,准奏。授博彦为平北军都元帅,在上都集结十万兵马,从上都出发。授纳沙不花为平北副都元帅。备足军备随后出发。移驾到上都。博、安二丞相随驾到上都。桑哥、玉昔铁木尔留守大都。”
  众臣退下,忽必烈让玉昔铁木尔留下,对他说:“让你留守大都,你可知道我的心意?”玉昔铁木尔说:“臣明白皇上心意。”
  忽必烈说:“那匹马就是波斯马。”玉昔铁木尔问:“是波斯国王给他的吧?”忽必烈点了点头。玉昔铁木尔说:“皇上,你就放心移驾上都吧。”忽必烈说:“我授贺仁杰为兵部侍郎大都守备,让他负责大都宿卫兵马。”   这时,一侍卫进来施礼说道:“皇上,刘丞相求见。”刘秉忠颤颤巍巍地走进来跪下给皇上请安。忽必烈慌忙扶起,刘秉忠起来坐在一侧。
  忽必烈说:“你病好了?我看你还这么虚弱,进宫干什么?”刘秉忠说:“皇上,我要跟您去上都。”忽必烈惊讶地说:“啊,你身体吃得消吗?留在大都好好休养吧。”刘秉忠固执地说:“不,皇上,臣求皇上了,我非跟您去不可,往年您总让我留守大都,臣二话没说,唯有这次求皇上恩准。臣还固执一回,求皇上恩准。”
  桑哥府马厩里,驯马手牵过来三匹白马,理着毛。这时,桑哥与总管走过来,二人站住端详着这三匹马。桑哥拍着一马脖子,说:“还真有点像那匹马。”桑哥卖弄道:“这马呀,外表看三分,骑了看四分,剩下三分看它气性。那匹马呀,我看后外表给了它三分,骑它奔驰又给了它四分,它那气性啊,我想给它五分。那马可是万里挑一呀。这马呀,我还得遛它一程再说。”
  总管说:“那丞相遛吧,反正您现在是留京,皇上去上都了,再没人管你了。”
  桑哥说:“明天我就去遛它。你好好准备,鞍子、嚼子等都要全新的,宝马配金鞍子。”
  两人看完马,回到屋中喝茶。桑哥对总管说:“这些日子你要好好盯住玉昔铁木尔,看他有什么动静。皇上让我以中书丞相身份留守大都,大都不能出任何事情。”
  上都金蓮川草原,忽必烈坐在象舆上缓缓行进。草原上金莲花盛开,湖泊泛波,百鸟鸣唱,远山巍巍,蓝天白云。忽必烈站在象舆护栏边极目远眺。身边跟着安童、刘秉忠、董文炳等人。
  忽必烈突发感慨说:“当年在这里的幕府官员,个个年轻,我们可以骑上烈马驰骋在这草原上,谁也不服谁呀,哪儿知道累呀。”
  刘秉忠老态龙钟地细眯着双眼说:“大汗,我又这样称呼您了,当年臣还叫您大王呢。”说罢,又用手指着周围的山水说:“皇上,您还记得吧,选这个地方建上都,臣给您观星象又看风水,您看这地方龙吟朔漠,虎居山水间,南望中原,俯视天下。哈哈,不得了啊。”
  忽必烈感慨万端地说:“刘先生,你我都老了,当年姚先生称你为浪子,你独步天下,浪迹海内,结交神鬼,无拘无束,每到我府上乞酒吃羊肉。”
  刘秉忠突然凝视着湖边一处,良久,说:“皇上,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就在湖边那棵老榆树下,臣跪下求您。臣求当年的大王,项挂马鞭去见大汗。皇上应该想起来了吧?就在这棵老榆树下。”
  忽必烈眯缝着眼,细细瞅着说:“是啊,是啊,就是在这儿,还就是这棵老树,那边的山叫平顶山,你们看,那山犹如刀切了一般的平啊。浪子,这些年我第一次叫你浪子,海云法师这么叫你,姚先生这么叫你,当时我听着亲切,但是这几十年我叫你先生啊,你帮我定国制、礼仪、建两都,我可以叫你浪子了。”
  刘秉忠摇晃着脑袋说:“皇上,我本就是一浪子,见皇上您了了平生所愿,我满足了,满足了。臣还有最后一请求。浪子死后,求大王把浪子埋在这棵大榆树下。”忽必烈哈哈大笑道:“浪子不愧是浪子,提的要求都如此的浪漫。我准了!”刘秉忠说:“浪子还有一求,按国俗,不要给浪子我留土堆。”忽必烈听罢哈哈大笑说道:“好啊,按国俗更好。你们听,你们听啊,浪子就这点要求。”
  刘秉忠直直地坐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盯着那棵高大的榆树,一动不动。
  忽必烈叫道:“浪子。”刘秉忠毫无反应。忽必烈大声地叫道:“浪子!”
  众人都神色紧张地瞅着刘秉忠,他就这样走了。
  湖边的老树上,挂着几个哈达,哈达在风中飘着。忽必烈站在老榆树前,周围站着纳沙不花、安童、博彦、董文炳等人。
  忽必烈手举着酒杯,说道:“浪子,你为我选了金莲川,也为你自己选了永久之地,浪子你走好,走好,啊,走好……”忽必烈说着把酒洒向那棵老树。
  大都郊外平原上,桑哥骑着白马奔跑,后边跟着总管和几个侍从。跑了不一会儿,桑哥跳下马来,叉腰站在那里。总管等人也勒住马,下马。
  桑哥手指着总管骂道:“看你选了什么破马,中看不中用,真扫兴!”总管慌忙跪倒说:“丞相息怒,小的再去找。”
  桑哥怒气冲冲地说:“给你一个月时间,找不回好白马,你就不要回来。”
  玉昔铁木尔把叶李叫到府衙里,问道:“叶大人一向可好?”叶李答道:“御史大人,最近不好。心情不好。”玉昔铁木尔问:“为什么?”
  叶李表情痛苦地说:“都是桑丞相逼的。他让我为他写德政碑,呈给皇上。我拒绝了,他辱骂我。士可杀不可辱啊,御史大人。”
  玉昔铁木尔说:“噢,是这样。你和桑哥来往多久了?你知道他的情况?”
  叶李说:“时间不短了。知道一些,但是,从未参与过他的任何秽行。大人让下官做什么?”
  桑哥坐在椅子上扇着扇子,把总管叫进来问道:“江南行省御史台被裁汰的官中让你物色一个可用之人,怎么迟迟没有下文?”
  总管说:“我正要禀报丞相呢,我已经找见了。”桑哥命令总管把他叫过来。
  不一会儿,总管领着江南御史台官江明走了进来。桑哥问了他的基本情况,知道他是六品官,自从被裁汰下来之后就无事可做。桑哥说:“我任你为四品大都路转运副使如何?”江明诚惶诚恐地跪下说道:“丞相的再造之恩终生不忘。丞相让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桑哥说:“用不着,你轻轻松松可以立功。”江明疑惑地说:“下官不明白,请丞相明示。”桑哥放低声音说:“你听着,皇上已经年迈,他向我流露过退位禅让的意思。”
  江明惊得瞪大双眼惊恐异常地盯着桑哥,慌忙跪在地上,声音颤抖着说道:“丞相,这可是灭门之罪呀,下官不敢。”桑哥说:“你看你那样,我话还没有说完,你别怕,听我说完。皇上已年迈,所以有意退位把皇位禅让给太子。这下你听明白了吧?”江明点了点头,桑哥接着说:“但是这件事得有一个官员奏本给中书省。谁如果写了这份奏折,将来太子登宝,那就是立了首功。与开国功臣也差不了多少。我让你写,给你一个立大功的绝好机会。”   江明战战兢兢地说:“小的不敢写。事关神器,下官不敢。”桑哥冷笑道:“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来人,把他关起来。”
  江明匍匐在地,诺诺连声地说:“丞相饶了小的吧!丞相饶命,丞相饶命啊!”两个家人把江明架了出去。
  桑哥在屋中踱着步,总管站在一边,说:“他还是没有写。”桑哥狠狠地说:“再不写就……”说罢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江明双手揪着头发坐在床沿,总管领着两个带刀侍卫进来。总管说:“江明,你有官不做,有福不享,要走绝路,我也没有办法。”总管挥了一下手说:“把他拖出去!”两个侍卫过来架住了他。
  江明急忙說:“先等等,我写不行吗?”总管说:“早这样不就得了。那快写吧。”江明磨磨蹭蹭地坐在书桌边,慢慢吞吞地写着。
  桑哥有些烦躁不安地在屋中踱来踱去。总管进来报说:“丞相您看,他写好了。”桑哥接过匆匆览毕,说:“江明不愧为江南才子,写得好。去让他抄五份。不要问。快去。”总管拿上奏本文往外走。
  叶李正在灯下伏案写着什么,阎复进来了,叶李说:“你先坐下。还有几笔写完了。”阎复坐在一侧。叶李问:“阎复,御史大人要找你,你可要有所准备。你要把所知道的桑哥的恶行,全抖搂出给大人听听。”
  阎复踌躇着说:“恩公,皇上护着桑哥,御史大人能搬得动他吗?”
  叶李不耐烦地说:“照我说的去做。”
  御史台府衙内,玉昔铁木尔坐在书案后,前边坐着陈天祥。
  玉昔铁木尔把一沓奏案递给陈天祥,说:“你按照在一品大员背上写奏章的精神把这一大摞奏章凝练成一个奏本。”陈天祥说:“是,大人。”玉昔铁木尔打趣道:“这下还用我的腰吗?”陈天祥笑着问:“大人愿意给吗?”玉昔铁木尔假嗔道:“你还上瘾了。”
  上都金莲川草原上,忽必烈与儿子纳沙不花并肩走在一湖边。纳沙不花说:“父皇,儿臣都准备好了。父皇还有什么嘱咐的?”
  忽必烈说:“哈拉和林,祖宗根基所在。海都每起兵叛乱,必然去攻击哈拉和林,成为我的一块心病。那木罕在那里殉国了。你去以后,一定要彻底肃清海都。打仗要听博彦的,你管理财和兵备。”
  纳沙不花遵命。忽必烈说:“父亲也老了,这一生还有两个心愿未了。一是东征日本,一是平海都之乱,安定北地。我希望你这次了却我第二个心愿。”
  二人走到湖边停住脚,忽必烈凝视着湖水久久不语。
  四十三、江明奏章被毒杀 桑哥扰政遭逮捕
  桑哥坐在椅子上,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总管进来拿着一摞奏章,递给了桑哥。桑哥拿过来看毕,点了点头。总管问:“丞相,江明应该授官了吧?”桑哥异常冷静地说:“你去把他处理掉。这个人能留吗?”总管大惊,愣了片刻,转身走出。
  江明茫然地坐在书案前,这时,总管与一仆人提着食盒进来。总管笑嘻嘻地说:“恭喜江大人。”江明问:“何喜之有啊?”
  仆人往桌子上摆着食品和酒。总管斟了一杯酒,递给江明说:“请大人饮一杯。”江明用疑惑的眼神瞅着总管说:“我一向不沾酒。”总管说:“那在下替你喝了,过不了几天大人就走马上任了。那时想喝大人的酒也难了。”
  江明问:“丞相真的授我大都路转运使?”总管说:“那还假的了?大人不饮酒就用膳吧。”江明坐在那里拿起筷子吃起来,吃了几口,便“哎哟”一声滚在地上口吐白沫,手指着总管,恨恨地说道:“你,你,你们太歹毒……太……”
  江明仰躺在地上抽搐一会儿便不动了。总管到门口招了一下手,进来两个人。总管说:“把他扔到河里去。”
  桑哥站在屋中,总管进来了:“解决了。”桑哥把江明写的奏章递给总管,吩咐道:“分别发到两都的中书省、御史台、枢密院。”
  真金来到江浙行省,范文虎、张禧等大员接着,范文虎说:“各位,太子前来巡阅水师和备征,请太子旨意。”范文虎露出了得意之色。
  真金说:“奉父皇之命到你们这里看了几天,新造战船大而坚固,兵器、铠甲很好,水军也训练有素,范将军治军有方啊。但是,进军海上路线图不详细,登岛以后,纵深进兵没有章法,对敌方情况不熟啊。”
  范文虎瞅瞅左右,连忙说道:“太子,臣正在制定详细的进军方案。”张禧瞅了一眼范文虎未吱声。
  见范文虎离开之后,真金问张禧:“你认为范文虎这个人如何?”
  张禧说:“太子恕臣之言。平心而论范文虎治水军确有章法。制造战船、兵器、铠甲都很用心,但是,据我详细观察范文虎性情不定。”
  真金略一沉思,道:“这一点我也知道,当年他握有三万精兵,在尚可一战的情况下,杀了贾似道,拎着贾似道的人头去救出郝经,投奔了博彦。后来平定福建、广东出了大力,得到父皇的赏识,授为新军都元帅,备征日本。”
  张禧说:“太子,您想想,他这些功绩都是在对他十分有利的情形下做出的。一旦情形有变,对他不利,性情不定之人很难把握。请太子明察!太子,东征发兵之前一定要选好帅,臣以为范文虎不堪当此重任,一旦兵发无法挽回。”
  真金说:“是啊,患难见真情,临危显真性。你说得有道理,烦你精心备征,我回去后把这里的情况和你的意见如实禀明皇上。”
  贺仁杰匆匆地走进御史台府衙,拜见玉昔铁木尔,玉昔铁木尔问:“贺将军,皇上移驾上都时给你留过话?”贺仁杰点点头,说:“一切听大人调用。”
  玉昔铁木尔又问:“大都安全没有问题吧?”贺仁杰答道:“请大人放心,十人以上的兵马走动没有我的令牌一律捕问。”玉昔铁木尔说:“严密监视桑府,等太子从江南回来就可以动手。”
  忽必烈仍然在上都金莲川草原的行宫里,可是他时刻关心着大都的事务。
  一日,忽必烈正在屋中踱步,见安童进来了,就问他大都有没有消息。安童说没有,忽必烈说,看来真金还没有回来。安童说,各国使臣都来了,忽必烈说,按例设宴款待他们。   上都金莲川草原的一个湖边,硕大的白帐外插着旌旗,方圆十里的地方都密布着哨卒。各国使臣带着随从向大帐走来,有东罗马、印度、波斯、罗马教皇、罗斯公国、东正教教皇、高丽、安南、缅国、泰国等几十个国家的使臣。
  白帐内,忽必烈与夫人端坐帐中靠北的御座上,平行坐着帝师,右手列有十几个宗王,左手有安童为首的文武官员,前边坐南面北是各国使臣。
  在一侧角内有宫廷乐队在奏乐,悠扬的蒙古长调萦绕在帐内。安童站起来大声宣布:“各国使臣,我大元国皇帝赐宴款待各位国宾,先请各位一起祝我大元国圣明斯琴皇帝万寿无疆!”
  各国使臣都跪下齐呼:“大元国圣明斯琴皇帝萬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贺毕,乐声聚起,十六名舞女们舞蒙古舞。舞毕,十六名舞男跳摔跤舞。关汉卿领着唱散曲,接着演的是南戏。
  款待完各国宾朋,忽必烈与董文炳二人出来,并肩走着。董文炳说:“皇上,有四个国家使节提出他们的国王求婚。”忽必烈笑道:“这么说,我还得多生几个姑娘了。”
  董文炳也笑了,说:“皇上对此事不必认真的,古汉时,往北边送公主那么多,没有一个是亲生的。土默川立的王昭君坟,这个女人就是鄂州府的民女,选入当宫女。”
  忽必烈说:“你是说让我送假公主给他们?”
  董文炳笑着说:“先认作公主,后送嘛。”
  忽必烈说:“董文炳,你这个聪明人为什么说这糊涂话。送一个假的,如果是贤良之女也罢。如果是一个愚蠢的女人,不是丢我的脸,毁我家族荣誉吗?再说时间一长,夫妻之间有什么不说呢?女人一旦说出自己是假的,人家不会骂我吗?此事愚蠢,做不得。”
  玉昔铁木尔正坐在书案后,品着茶。陈天祥慌慌张张地进来说:“丞相,天大的事啊。”说着从怀里掏出奏本递给玉昔铁木尔看。
  玉昔铁木尔接过看毕,脸色大变,问道:“谁还看过这个奏本?”
  陈天祥说:“下官看毕吓出一身冷汗,事关神器,就直接送来了。”玉昔铁木尔严肃地说:“你要对天起誓此事对谁都不讲。”陈天祥说:“下官对天起誓对谁都不讲,讲了烂舌头。”
  此事很快就传到了民间,在民间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大都的一个酒馆内,食客们在边吃边谈着。一角的桌子旁坐着三个客人,都是文士打扮。桌子上摆着几样菜肴和一壶酒,一个文士压低声音说:“二位,听说了吧?当今圣上要禅让给太子呢。”
  另一个文士惊讶地说:“啊,圣上要当太上皇了?”第三个文士说:“噢,圣上年迈,有可能。”第一个文士说:“是朝廷传出来的,你们二位还没听说?”二人摇头道:“没有。”
  第一个文士又说:“嘘,小点声,这要是真了倒好办,要是谣言,那可是灭门九族之罪呀。饮酒,莫说,莫说。”
  次日早上,贺仁杰正在府中院内舞剑,侍卫进来报说:“大人,昨晚小的在城中巡逻,好几处酒店的客人们都在悄悄地议论一件事,说皇上要禅让,自己当太上皇。”贺仁杰大惊失色道:“真的吗?”侍卫说:“小的不敢撒谎。”贺仁杰在屋中踱着步,停住脚对侍卫说:“这事对谁都不要讲,明白吗?要讲出去,我要你的脑袋。城中议论的人,逮住谁杀谁!”说罢,贺仁杰匆匆去御史台府衙去找玉昔铁木尔。
  玉昔铁木尔听罢,说:“不要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贺仁杰反问:“大人已收到禀报了?”
  玉昔铁木尔并不回答他的话,而是沉思着说:“我现在苦苦想的是谁搞的鬼。”
  贺仁杰略一沉思,说:“桑哥。桑哥机敏异常,我想他那狐狸一样的鼻子已经闻到了什么味儿了,于是采取这种极其卑鄙的手段,做垂死的挣扎。”
  玉昔铁木尔若有所思地说:“想挑拨父子、君臣关系,搞乱朝廷,浑水摸鱼?”玉昔铁木尔站起来在屋中走着,然后转过身来说:“贺将军,你要加强大都防务,严密监视桑哥动静,太子也快回来了。”
  真金视察完江浙行省的防务,马上回大都来。一路上夜住晓行,颠簸劳顿,连日的劳累使他显得非常疲惫。他又犯病了,不时激烈地咳嗽。
  朝伦心疼地说:“太子,您病成这样,还是停车休息、调养几天再走吧。”
  回到东宫,真金马上命朝伦把贺仁杰叫来。朝伦说:“太子,你休息两天,让太医好好诊治一下吧。”真金说:“少啰唆,快去叫。”朝伦先去叫了太医,然后才去叫贺仁杰。
  不一会儿,太医到了。真金坐在椅子上,太医给他诊脉。诊毕,太医说:“太子,您气血不畅,劳累过度,必须躺下休息,服药调养。”
  真金说:“快给我服些药吧,我还有要紧事呢。”太医说:“太子龙体要紧啊。”真金不耐烦地说:“不要说了,快调药吧。”
  太医皱眉调着药,调好以后,真金服了下去。这时贺仁杰匆匆走了进来。
  真金问:“大都情况怎么样?”贺仁杰说:“表面平静之中有股阴毒暗涌奔流。”真金说:“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贺仁杰欲言又止地说:“太子……”真金警觉地说:“贺仁杰你怎么了今天,要说不说的。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贺仁杰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我是说桑哥白马的事应该查清了。”
  圣上要让位的消息也传到了上都。一日,安童正在府中闲坐,一位随从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安童。安童拆信读着,脸色大变,站起来,口中喃喃地说:“啊……劝皇上禅让……”安童拿着信,一边在屋中踱步,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这个人疯了,疯了!”
  安童平静下来,马上去找董文炳商议此事。董文炳见安童到来,慌忙命侍女敬茶。安童从怀里掏出那封信递给董文炳说:“董大人,请看这个。”
  董文炳接过信看着,突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说:“啊,劝皇上禅让。”安童压低声音说:“董大人,先别慌。好好想想,谁敢干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事情。”董文炳沉思着说:“挑拨父子君臣关系,扰乱朝廷,谁这么阴险啊。”安童说:“我看这是桑哥搞的诡计,别人干不出。我现在担心,这件事让皇上知道了怕他震怒,隐情不报又怕欺君之罪。”董文炳沉思道:“嗯,是啊,他肯定发觉了什么,狗急跳墙,做出这卑鄙的勾当来,搅浑水。你一来找我,我也脱不了干系了。”   安童说:“董大人是皇上的宿卫军之长,最亲近的人,这么大的事不能瞒着你啊。”董文炳皱眉道:“想想怎么能委婉地跟皇上说说?”安童说:“捶胸顿足我更担心太子,太子本来有病,一旦受到皇上猜疑甚至指责,怕太子受不了。太子历来宽厚谦恭又至孝,不会有非分之想。这封信是指向太子胸膛的一把利刃啊。这个手下得太狠毒了,太狠毒了。”
  董文炳说:“桑哥,该杀的。皇上待他如此恩宠,他却下此毒手,真是长了副蛇蝎之心。”安童说:“我想,先不跟皇上禀报,看看大都的动静再说。因为,太子还没有回到大都。那现在就这样吧。”
  此时的桑哥,就像潜伏的蟾蜍,正睁大眼睛,密切地关注着事态的发展。见太子回来了,慌忙派总管去打探消息。总管打探了一圈,回来报说:“太子回来以后没出过太子府。”桑哥问:“都谁去过太子府?”总管答道:“贺仁杰。别人没去过。”桑哥命令严密监视他们,总管领命去了。
  贺仁杰出了东宫,慌忙来到御史台府衙,对玉昔铁木尔说:“太子已经怀疑我有事瞒着他了。大人,您说怎么办?”玉昔铁木尔说:“请示太子,把桑哥先拿下,一切真相大白,太子也不会说什么了。”贺仁杰说:“我先把白马的来历搞清,就以欺君之罪拿问桑哥了。”玉昔铁木尔说:“事不宜迟,今晚你就动手吧。”
  桑哥安排了两个便衣人去打探太子的消息。朝伦早已经接到了情报,于是派四名侍卫秘密把住桑哥与太子府之间的一条小巷,只等鱼来上钩。
  是夜,朝伦与四名侍卫站在背影下,手按刀柄,桑哥府出来的人向这边走来。朝伦挥了一下手,四名侍卫突然闪出来,围住了他们,一名刚要跑,朝伦一脚踢翻在地。朝伦挥了一下手说道:“带走!”侍卫们带着二人往回走。
  府衙里,贺仁杰端坐在堂案后,跟前班列六名侍卫,都按刀而立。朝伦与四名侍卫押着桑哥府内的两个人进来,把二人压跪在堂上。贺仁杰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深更半夜出来干什么?”被押的一个人说:“大人,我们是桑丞相的侍卫,小的们去给丞相抓药。”
  贺仁杰拍了一下惊堂木说:“大刑伺候,敢骗本官。他刚才说,不敢说,抓药有什么不敢说的。”另一个左右瞅瞅,哀求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是总管让我们……打探几个大人府上的动静。”贺仁杰揪住他们说:“几个大人府?详细说。”被押的一个人说:“枢密还有御史大人府。”
  贺仁杰问:“还有谁?”被押的另一个人说:“没,没,没有了。”贺仁杰厉声说:“给我大刑伺候!”被押的两个人磕头如捣蒜一般,哀求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侍卫们把二人摁倒打了起来。
  被押的这两个人禁不住贺仁杰的拷打,终于招认了,还有太子府。贺仁杰又逼问他们桑哥的那匹白马是从哪里来的,他们两个只得如实招说是波斯国王送的,说桑丞相爱马,所以波斯国王说过这是匹雪山神马,送给丞相。贺仁杰命令二人过来画了押。
  深夜,真金还在屋中踱步,异常焦急。这时贺仁杰、朝伦二人急匆匆走了进来,贺仁杰说:“拿问了他的家丁,全招了。那白马就是波斯国王送的。还有更可恶的事情呢,自从皇上移驾上都后,他每日派人监视大都留守几位大人府。他还监视东宫。”
  真金听罢“腾”地站起来,拍了一下桌子,怒不可遏地说:“真是反了,反了!明早叫他到东宫议事,先拿下他,接着拿办他的党羽!”
  次日早上,桑哥正坐在饭桌前用早餐,总管站在一侧。桑哥问:“昨晚出去的人都回来了吗?”总管说:“禀丞相,有两个还没有回来。”桑哥一惊,问为什么,总管说,也许在外用早餐才回来。
  这时,一门卫进来施礼说道:“丞相,太子府降旨,让大人马上到东宫议事。”
  桑哥站起来面露疑惑之色,来回走着,叹息着说:“我现在是留守大都的丞相,没有皇上旨意,谁也不会把我怎么样。他们真要动我,也得送到皇上那儿。那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一顶四抬轿停在院中,桑哥、总管与四名侍卫从屋里走出来。桑哥进轿里,总管喊:“起轿!”轿子抬走了。很快来到街市上,桑哥坐在轿上,轿子颤巍巍的,前面有八名士兵开道。来到东宫门口,轿子停下,桑哥走出来,与四名亲兵一起往里走去。侍卫慌忙去报知太子。
  桑哥进来,慌忙给太子请安,见太子侧下左右有玉昔铁木尔、贺仁杰,身旁站有朝伦,感觉气氛很凝重,于是就屏气凝神跪着。真金严肃地问:“桑丞相近日可忙?”桑哥异常镇定地说:“禀太子,微臣按皇上旨意以丞相身份留守大都,总理中书省,日夜操劳,不敢有丝毫懈怠。”
  真金冷笑道:“桑丞相,你日夜操劳是真的,但是不是为国家朝廷吧?你可知罪?”
  桑哥瞅了瞅玉昔铁木尔、贺仁杰,说:“二位都比我品职低,本丞相跪下了,你们二位也得陪我跪了吧。”玉昔铁木尔嘿嘿笑道:“好,老夫陪你跪了。”玉昔铁木尔和贺仁杰二人也跪在桑哥左右。
  真金厉声问道:“桑哥我问你,你那匹惊驾的白马是从何而来?”桑哥面不改色地说:“是从青海贩来的雪原白马。”真金气愤地说:“哼,你依然在欺君罔上。”桑哥傲慢地说:“太子,微臣知道怎么回事?微臣不见皇上什么也不说。”
  玉昔铁木尔侧身对桑哥说道:“桑丞相,你也太放肆了。太子留守大都为皇上监国,太子问你话你不回,该当何罪?”
  桑哥脖子一梗说:“太子,把微臣杀了吧,把我的人头送到皇上那儿,让皇上知道微臣是怎么死的。我作为丞相也有个交代。”
  真金大声地说:“来人,把他给我押下去!关起来!派人去围住他的府,把他的党羽都抓起来。”两个侍卫过来押着桑哥走出去,桑哥到了门口缓缓转身,冷冷地盯了一眼真金,鼻子里“哼”了一声。
  桑哥府门口,贺仁杰领着十几骑人马过来,翻身下马。门卫亮出刀,厉声问道:“干什么?你们!”贺仁杰的一个侍卫亮出太子令牌,大喊道:“太子令牌在此,还不快跪下!”门卫们个个扔下兵器跪下了。贺仁杰命令道:“先把他们都关起来。”侍卫们把桑哥府门卫都押走了。
  贺仁杰领着几十名侍卫在院中走著,侍卫们把各个门都控制住,桑哥家人、奴婢们四处乱跑着。这时总管异常镇定地从一房间出来,向前施礼道:“贺将军,这可是丞相府,丞相是百官之首,万人之上,只一人之下,这你可知道。”贺仁杰不不屑地说:“我知道。来人,把他拿下!”过来两个侍卫执住了总管。   总管冷笑道:“贺仁杰,你抓我,会后悔的。”贺仁杰说:“带走,好好看着他。”侍卫们把总管推走。
  安童正在府里愁眉不展地来回踱着步,董文炳进来,问:“丞相,大都可有消息?”
  “大都没有消息,北地可有消息了。”安童叹息着说,“打了大败仗。皇子纳沙不花被困在杭爱山里。博彦元帅也受了重伤。我还没敢跟皇上说呢。”
  董文炳说:“这事可不是瞒的事,赶紧禀报皇上吧。”于是两人起身往外走。
  两人来到皇宫,拜见忽必烈,忽必烈说:“二位来得好,大都有什么消息?真金回来了没有?我现在最关心的是江浙东征军备做得如何?真金去督察,该回来了。”
  安童说:“大都还没有新消息,北地倒是有了新消息。博彦元帅送急信来,我大军追赶海都误入杭爱山埋伏,皇子至今被困在山中。大军损失惨重。”
  忽必烈严肃异常,半晌不语。
  安童恳求道:“皇上,臣以为速速派兵去救援吧,救出皇子要紧啊。”忽必烈严厉地说:“一兵一卒都不派。你们二人听着,派使去告诉他们,不打胜仗不要回来。”
  董文炳也要向前求皇上,忽必烈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他们不是因为兵少将寡而打败仗,而是兵强马壮而轻敌麻痹,孟浪冒进,误入埋伏。一兵一卒都不要派,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安童、董文炳二人面面相覷,只得遵命。
  捉住了桑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玉昔铁木尔把陈天祥叫到自己身边说:“你把这些天整理的桑哥案卷带好,三日后随我到上都。到时候皇上问起你,你可要答对好了,皇上问话可细着呢。桑哥脾气倔强,不会承认什么的。现在关键的证人就是他的总管。最好是这两天把他嘴撬开,先拿到口供,到时候桑哥浑身是嘴也脱不了罪恶了。”
  真金因为劳累过度,病又犯了,躺在床上,精神恍惚,浑身无力,一个侍女正在给他喂着药。真金用微弱却有力的声音坚定地说道:“按期出发。”
  四十四、母后察必撒手去 众将宁死保太子
  玉昔铁木尔指示陈天祥审问桑哥府的总管,陈天祥心想,自己当官这么多年一直受这位大人那位大人的气,这回机会终于来了,可以大显身手、耀武扬威一番了,于是正襟危坐,准备审问总管。
  陈天祥在堂案后坐定,左右站着录案,前班列有衙役,堂中跪着桑哥总管。陈天祥拍了一下惊堂木,说道:“罪犯,你在桑哥府中为虎作伥,干了多少坏事,从实招来。”总管镇定地说:“下官跟随桑丞相,为朝廷效力,为皇上服务,干的是堂堂正正的事情,何罪之有?”陈天祥说:“桑哥指使你干过什么坏事?”
  总管面不改色地说:“没有,桑丞相为朝廷、皇上忠心不贰,指使在下干的都是皇上的差事。你说这是坏事吗?”
  陈天祥气得发抖,站起来用手指着总管说道:“你,你,你……”总管嘿嘿地冷笑着,陈天祥颓然坐在太师椅上。
  太子躺在床上,身体依然很虚弱。贺仁杰这时进来了,走到病榻前说:“太子,好些了吗?”真金支撑着坐起来,问道:“准备好起程了吗?”贺仁杰心疼地说:“太子,要不晚两天起程吧。”真金固执地说:“准备好了吗?”贺仁杰无奈地说:“准备好了。”真金硬撑着下床,说:“明天起程。”
  贺仁杰痛苦地说:“太子,在下担心您的身体呀。晚几天为什么不可以?”
  真金坚持说道:“我说多少次了,你为什么不明白呢。当年阿合玛被诛在大都,今天桑哥又要重蹈覆辙,父皇都不在大都……你怎么听不明白?你一个聪明人。而且,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贺仁杰慌忙说道:“没有,没有。只是担心太子的身体……”真金摆摆手说:“不要紧的。”
  这时,朝伦进来施礼说玉大人来了。真金见玉昔铁木尔进来了,就说:“你来得正好,明日准时起程。”
  玉昔铁木尔劝阻道:“太子,贺将军说您身体还未完全康复,臣以为可以缓几天走。”
  真金瞪了一眼贺仁杰说:“我身体没有问题,按时起程。”
  玉昔铁木尔说:“太子,要不臣和贺将军一同去上都,太子在大都调养吧。”
  真金坚持说道:“不准。布忽木、张文谦留守大都,我必须去上都,当面向父皇揭露桑哥的恶行,以肃朝纲。”
  两人辞别了太子,贺仁杰来到了玉昔铁木尔府衙里,满脸忧虑地说:“我担心,禅让信的事件败露,怕太子受不了。”
  玉昔铁木尔说:“是啊,太子善良又至孝,身体又弱,一旦引起皇上的怀疑而责罚,真怕他受不了。事情出得也奇巧,都是太子留守大都之时。”
  贺仁杰叹息着说:“是啊,放谁身上也难免起疑心啊。现在唯一办法就是搞清事情真相。”
  玉昔铁木尔说:“我让陈天祥无论如何撬开桑府总管的嘴。”
  过了两三天,陈天祥又重新审问桑哥府的总管。录案和衙役站定,陈天祥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声地说:“罪犯还不从实招来,那匹白马是怎么来的?”总管嘿嘿地冷笑道:“大人你审了我三天了,我都说了上百遍了。我说得嘴唇都起了泡了,你也应该听得耳朵出茧子了吧?是从青海买来的。”
  陈天祥无奈地说:“你……”
  这时,玉昔铁木尔走进来,问道:“供了没有?”陈天祥摇了摇头。
  玉昔铁木尔笑道:“你动刑没有?”陈天祥突然明白了,十分尴尬地说:“大人,把这给忘了。”陈天祥拍了一下惊堂木,厉声说道:“大刑伺候!”
  玉昔铁木尔眉头一皱说:“咳,不赶趟了。押上囚车走吧。”
  真金要去上都的决心,谁也改变不了。
  次日,真金准时起床,满面病容,在侍女的帮助下穿着朝服。院中停着四马车,贺仁杰、朝伦站在马车跟前,一脸焦灼的表情。这时真金从屋里出来,朝伦、贺仁杰过去扶他,真金把他们推开了,自己登上了马车。贺仁杰命令起驾,马车与随从起步往外走。
  真金的车仗人马迤逦出了都城,在大都郊外的草原上缓缓前行。真金坐在车上,表情严肃而疲倦,左右有贺仁杰、朝伦骑马相随。贺仁杰瞅了瞅真金,小心翼翼地说:“太子,休息一下再走吧。”真金并不看他,用沙哑的声音说:“不必,快点走。”贺仁杰又求道:“太子……”真金不耐烦地说:“不要啰唆。”贺仁杰看了看真金,不吱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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