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辉艳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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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來临前


  暴雨来临前,低下来的天空
  悬挂着一张巨大的头颅CT胶片
  深灰色的脑室清晰可见
  没有人能读懂其中深奥的术语
  玉兰树将枝丫伸向空中
  掉落在地的花瓣
  治愈了滚雷过后的恐惧

回到小学校园


  黄土的操场变成了水泥地
  二十年前的那棵石榴树还在
  我在它身上刻的字不见了,这些年被雨水冲
  掉了吗
  被光阴抹掉了吗
  那间破教室也不见了
  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我浇过水的海棠花
  那块笨重的铁,上下课都需要它
  发出沉闷声音的铁
  那块写满了字的黑板,我被罚站过,领过奖状
  的讲台
  哦,全都不见了
  教过我的老师,一个离开了人世
  两个调到了镇上,剩下一个,头发花白
  戴着老花镜,但他还是一眼
  就认出了我

一个斜坡往上的村庄


  无论在何地,谈到上村
  就有一条搅动的河流,在浮现
  那是一个斜坡往上的村庄
  它内部的旋涡,翻涌着水草
  和马口鱼的气息
  凝望那些古老建筑,灌木丛旁
  过去的时间,过去的风
  会找到一个年老的石匠
  脸上褶皱中隐藏的生活
  它们什么也不反射
  当我们忘记探究
  事物在历史中的光
  牛车穿过青石板路,将外地人
  带到今天。远一点的草丛里
  停着蒙尘的汽车

大不界山


  雨走了。那唯一通往山上的
  路,消失于常年累积的松针
  湿气渐重。阳光不能抵达于此
  一个人走近。身体在山中
  心在六十年前的黄昏。两个年轻人
  一个绿,一个白
  均离经叛道,隐于丛林中
  而风起伏。风有一张
  散播桃花之秘闻的嘴巴
  有人从此处经过。樵夫装扮,青衣白头巾
  世俗不会闲逛到这里。世俗有一个
  散乱的根系:庞大,可恨,可鄙
  可诅咒。可以刻骨铭心
  几年后,一个小小少年,唇红齿白
  空着手到来。他不知道此处
  有爱凝固。是两个亲人的。与他有关的
  此处又叫做——大不该,是世俗的名
  与他无关。与他有关的,是大不界
  界,永无界限的界

淤 泥


  我初次明白,乌云和滚雷的安静
  是在那个夏天
  我父亲,坐在临时搭建的厂棚下
  “我心里有一锅开水在滚”
  高大的芭蕉树流出灰色汁液
  黏在父亲的发梢上
  他的裤腿沾满淤泥
  那是两条崩裂的田埂
  绑在他腿上,滞重,湿漉漉
  掩饰了廉价衣料的稀薄
  我喊住他,他转过身看我
  那时他还没有失去语言
  我们就那样隔着雨水
  仿佛要将余生的话语
  狠狠地,全部倾倒出来

猫儿山以东


  有时,我独自一人
  走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仿佛有风在推着我
  当我到达华南之巅,我看见了
  低处更为美妙的事物。在它的东边
  一条通向纵深的小径
  我沿着它,越走越远
  渐渐远离了高处和众人
  渐渐的,听不见
  他们的谈笑声了
  我穿梭在灌木丛中
  群山将我掩藏
  群山啊,藏着顽石像藏一块璞玉
  那么窄,又那么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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